梁仲晖看着梁太太离开的背影很快转过拐角,满腹疑惑地皱眉摇摇头,推开病房门让蒋仲昕进去。
然而蒋仲昕刚往里进了半步就猛地刹住脚步,二人跟被雷劈一样望着还躺在病床上的梁仲曦搂着陈彦琛亲吻着额头,CPU好像在一瞬被哈雷彗星biu地划过击中然后原地爆炸。
蒋仲昕回头跟梁仲晖对视一眼,两兄妹立马就明白刚刚梁太太那副表情是为什么了。
梁仲晖清了清嗓,病床上的二位立刻朝门口望去,随着蒋仲昕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心心”,陈彦琛不经吓,方才还眼泪鼻涕糊一脸的,现在差点就脚底一滑摔了下去。
像小偷小摸被现场逮捕一样手足无措地立刻把手收起来,动作笨拙地仿佛想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跟刚刚还在接吻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梁仲曦看到蒋仲昕的时候更加意外,前天还在群里发了照片正在爱尔兰搂着老公喝着啤酒的人怎么就忽然出现在面前了。
蒋仲昕打扮相当朴素却掩盖不了她五官明媚,一件宽松毛衣配上紧身牛仔裤黑皮短靴显出大长腿。她进去之后煞有介事地先瞥了梁仲曦一眼,然后就大步走到陈彦琛身边踮起脚一手勾着他肩膀,陈彦琛对她的恐惧是从小养成的,就算现在长得比她高还是被她那道气势如虹的力气带着整个人弯下腰。
小时候陈彦琛长得矮小蒋仲昕总是把他当作玩偶小狗一样揉来摁去,没想到十几二十年过去了,陈彦琛都要比她高出一个头了还是逃离不了她的魔掌。
蒋仲昕斜睨着梁仲曦说:“你们两个还躲什么呢!我们可都瞧见了!好啊你个梁仲曦,当年我们的重点保护动物小心心都给你拐跑了。”
陈彦琛缩在她臂弯里条件反射一样脸色都刷白了,梁仲曦没好气地说:“你先松开他。”
“啧啧你小子没大没小的,这就心疼了?”蒋仲昕一脸鄙夷,搂得更紧了,“心心打小就可是我们的共同财产,现在都被你私吞占有了,我趁着有机会还不再摸会儿?”
梁仲曦看着陈彦琛求救的眼神也是爱莫能助,让梁仲晖给自己将床板调直,梁仲晖给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用只有他俩才听见的声音小声问他:“你跟小琛的事,还没给婶婶说吧?”
梁仲曦接过水杯,狐疑低声问:“还没,怎么了?”
梁仲晖:“刚刚婶婶好像都瞧见了...”
梁仲曦眉眼沉了沉,抿了点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垂眸片刻:“知道了,我有分寸。”
梁仲晖还想说什么,梁仲曦拍了拍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无事的眼神,另一边又传来了蒋仲昕折磨小狗的声音:“心心,你老实告诉你昕昕姐,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咦,那这样以后我是不是就得叫你小弟妹了?”
陈彦琛脑干都烧白了:“弟...弟什么...?”
蒋仲昕正气凛然又说:“小弟妹,你放心啊,以后这人要是欺负你对你不好,你来跟姐姐说,姐姐罩你。”
陈彦琛心里叫苦,现在到底是谁欺负着谁。被她箍在手臂里逃不掉,就跟一只单纯弱小的小狗被大魔王抓在手上,他别扭地扒拉着她的手就是死活扒不开,只能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床上的梁仲曦。
梁仲曦有气无力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彦琛想着趁她不注意偷溜,结果蒋仲昕大姐大似的翘着二郎腿坐着,手臂搭在陈彦琛身上完全没有要放人走的意思。
她努努嘴:“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立刻赶回来看看你吗?”
梁仲曦看着梁仲晖:“你告诉她的?”
蒋仲昕:“什么呀管他鬼事,他那张嘴用老虎钳都撬不开,是我爸昨天自己说漏嘴了。昨天我爸一说起这事儿我就立刻买最快的航班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梁仲晖给她说了大概,蒋仲昕打断问道:“警察那边呢?有什么消息了吗?什么人干的?”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梁仲晖,梁仲晖摇摇头:“说是疯子。”
“疯子?”蒋仲昕皱眉质疑,“什么疯子?”
梁仲晖跟梁仲曦交换了个眼神,低声说:“说是那人本来就有精神分裂,在疗养院住了好多年了,因为最近情况稳定就出院回家了...结果他不愿意吃药,就...犯病了...”
众人有些瞠目,相互看了一眼也没有再这个话题上再说什么。
只有陈彦琛眸子里划过了丝不为人意的怅然。
梁仲曦想稍微坐直上半身,结果动作不小心大一点就牵扯到伤口疼得皱眉,陈彦琛回神立刻冲了上去:“怎么了哪里疼?”
梁仲曦摸摸他的头:“哪里都不疼,你看你,衣服都湿了,大哥,你车上有干净衣服吗?”
梁仲晖才想起手上衣服:“刚好,方才婶婶让我给小琛的,小琛你先去换了吧。”
蒋仲昕乜了梁仲曦一眼,起身的时候像小时候一样大大咧咧地薅了一把陈彦琛的头发,陈彦琛往梁仲曦身边缩了一下,梁仲曦挽着他的软腰往床边靠拢。
她叹了口气说:“哎没眼看那你们了,行了,你要没事我就先回去了,阿沛还在楼下等我,回头你出院了再请我吃饭啊。”
梁仲曦:“家沛哥也回来了?”
蒋仲昕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回来?”
梁仲曦两兄弟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蒋仲昕说完就往外走了。
梁仲曦抬头望向陈彦琛:“你也先回去休息吧,别再哭了啊。”
梁仲晖靠着门边朝他招手:“小琛走啦,阿曦也得休息了,这里我看着没事的,别担心,晖哥先送你回去。”
虽然不舍但也没办法,梁仲晖先出了门,梁仲曦轻挽着他后腰的手往下扫然后在上臀轻轻捏了一下,陈彦琛小脸一红就躲,梁仲曦勾着他的手不让:“过来,再让我亲一口。”
可能是还没很重新适应男朋友的身份,更没有适应梁仲曦这么直白的表达,陈彦琛的脸“唰”地就红了,甩开他的手就想溜走。
梁仲曦“嘶”的一声,陈彦琛以为是自己太大力又甩到伤口了赶紧转身凑过去,梁仲曦拽着他凑到自己面前勾着他后颈按着直接亲上去。
“你以前当男朋友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矜持?”梁仲曦的嗓音有点哑,添了些性感的磁性,气息徐徐扫着陈彦琛最敏感的耳廓,陈彦琛连耳根都红了。
这话说得确实不错,以前的陈彦琛,在那个同性恋还没合法和被大众接受的年代,会在日落时候在人来人往的第五大道毫无避忌地牵起梁仲曦的手,也会在大雪翻飞时在人潮汹涌的时代广场勾着梁仲曦的脖子主动亲吻。
从前所有猖狂的主动都成了被动,而当年模糊不清的被动都被岁月打磨出具象。
人总是看不见时间,却又都在时间雕磨的关系中迷茫若失。
“以前”二字总是会勾人心弦,勾得人心惆怅。陈彦琛睫毛低垂,眼底是紧张,眼角还勾着刚才的泪花。
看着他脸上泪痕未干,梁仲曦也于心不忍,松开手揉了揉他脑袋:“男朋友,不要不回信息,快回去吧。”
大概是太累了,一晚上惊心动魄后的破镜重圆,是心力交瘁的累。这一路回去的时候陈彦琛脸色都沉沉的,总是心不在焉,梁仲晖好几次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听进心里去,到了后来梁仲晖看他实在精神恍惚,担心起来甚至还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确定没有发烧。
但连陈彦琛本人也说不上来这心沉着的是什么。
总觉得好像从病房出来之后,心里好像被什么压得死死的,因为想不出个所以然,头脑也像是被紧箍咒勒得紧紧的。
一直迷迷糊糊,直到晚上洗了个热水澡,站在卧室窗户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漫不经心地就从外套里掏出今天新买的红酒爆珠,漫不经心地点燃夹在指间。
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路灯下刚好停来了一辆白色的车,因为没戴眼镜一下子错觉竟以为是梁仲曦的那辆白色卡宴。
错觉倒不是大问题。
问题是以为是梁仲曦的车的瞬间,陈彦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关窗拉上窗帘去躲避。
陈彦琛甚至被自己的反应惊了一下,心口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颤了一下。
直到指间夹着的烟燃烧到他手指,一下子刺痛他骤然回过神来赶紧将烟掐熄在窗台的烟灰缸里,手指已经烫出了一个小水泡,就在上次在长河墓园烫出那个的旁边。
这才想起来梁仲曦说过要一起戒烟的。
盯着烟灰缸里剩余的红火星,他好像忽然就知道了从下午离开病房开始就压制在心坎上的巨石到底是什么了。
哦...是“男朋友”三个字。
是不是来的太快也太过沉重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药瓶,里面的药只剩下一半。从药瓶倒出一粒药的时候手不住颤抖,药不小心掉在地上。
陈彦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捡起后用力地将那颗药摁碎在烟灰缸里,白色粉末很快掺进了烟灰里。
“陈彦琛...别放弃了。”
自从这个星期药量从每天两颗减到一颗以来,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戒断反应特别严重,比三颗到两颗的时候要严重许多。
但他谁都没有说。
每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脑袋里好像充斥满着一团杂乱无章的毛绒线让他集中不了精神的同时也紧绷着他的头脑不让他放松,只要出了这个房门就会不自觉的恐慌心慌,像用钢筋箍住自己头脑一样的头痛,还有间歇性恶心和持久性手抖。
但他什么都没告诉别人。
医院离市理工大不远,这些天陈彦琛得了空就会去医院。有时候会碰到梁太太,总觉得梁太太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且疏远,但又说不出来是讨厌还是厌烦。
有次梁仲曦要用洗手间让陈彦琛去帮帮他,梁太太在边上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试探性地劝说:“小曦,上厕所这种事情要不还是让护工来帮忙吧。”
陈彦琛和梁仲曦对视一眼,不等说话,旁边在刷着视频的爷爷就插嘴:“小琛一起长大的两兄弟,外人哪有自己人顺手,小琛去帮忙就是了。”
陈彦琛知道梁砚鼎对他们的事了然,两兄弟意指什么他还是听得懂的,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了爷爷一眼,爷爷竟然还了他一个wink。
老人家还是不要看太多视频的好...
等大家都离开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问:“秀瑜姨是怎么了?”
梁仲曦安慰:“没事,她就是这段时间太操劳劳累了。”
“哦...”
梁仲曦凝视他片刻:“彦琛,最近如果太累了,就不用经常过来了,我也差不多出院,没什么事的。”
陈彦琛双手攥着他的手把玩,低着头像小黄狗一样执拗地摇摇头,没有说话。
梁仲曦摸了摸他头:“我心疼你。”
陈彦琛咬着唇摇摇头:“我不累,想见你。”每个字都说得铁定。
梁仲曦微微笑笑:“这么乖?”
陈彦琛垂眸不说话,不带多少温暖的手不自觉地抓住梁仲曦的拇指,梁仲曦也没有再说什么。
但陈彦琛这段时间以来的手抖和心不在焉,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等陈彦琛离开之后,他给周荞发了个消息:彦琛最近有找你吗?
周荞:要多留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