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前一天晚上，圣诞集市出来了。

莱恩把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用针织帽遮住额头，在这样满是鹅毛大雪的季节里，没有人会去注意到他，更不会把他和最近炙手可热的天才球二代联系在一起。

他看到小姑娘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头上还戴着一顶红色圣诞帽。

妈妈在他们旁边，温柔地微笑着，问小女孩儿要不要吃糖果或者巧克力。

但女孩抱着爸爸的头，很固执地摇头，说要吃冰淇淋。

妈妈神情为难，爸爸却豪爽地付钱买了一个，并且用勺子挖了很小的一块送到女孩嘴边，她抿一抿，紧接着露出幸福的笑。

而莱恩就在旁边呆呆地看着。

等到这家人离开时，他已经下意识地走到冰淇淋摊，问店家要了一个芒果味的超大冰淇淋。

他赌气似的想，他没有爸爸买单，但这又怎么样？他想要的东西，可以自己付款得到，他现在周薪很多很多很多。

莱恩故意吃一大口冰淇淋，享受这种近乎自虐般的快感，冰凉的口腔和胃让他有种报复成功的快乐，可他又是在报复谁？这个话题谈论起来未免太微妙。

他不想谈。

冰淇淋被他吃的一干二净，他抬头看了会儿天空的彩带和雪，又伸出手把雪接到掌心，想看清它的形状，但雪很快慢慢融化，像幸福与快乐的时光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莱恩不愿意这么感性，这显得他很矫情。

他漫无目的地踢着石子和易拉罐，轻而易举地骗到很多小孩的目光，他们高高兴兴地在圣诞集市旁边玩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人们都回家了。

回家的玩伴和渐行渐远的朋友是人生的错觉，他们让你误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直到永远，可实际上呢？世界最后还是只剩自己一个人。

莱恩感受快乐抽离的淡淡惆怅，他觉得自己兴许该回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最起码那栋房子里还有温暖的壁炉（他不想再称那里为家了）。他应该表现得像个成年人，和弗格森的后辈一块儿玩游戏，再成为短暂的朋友。

每个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面具，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社会是不会敞开门来迎接他的。

可莱恩哈着气，他搓着通红的指尖，没有选择进入社会。

他走过张灯结彩的街道，走过空无一人的桥梁，走过喧嚣的酒吧，最终在之前第一次和弗格森见面的酒吧门口停下，紧接着又走去之前的桥梁下面。

*

弗格森就是在桥梁下面找到的莱恩。

他穿着厚厚的大衣，整个人蜷缩起来睡着了，脸脏兮兮的，像一只可怜巴巴的流浪小猫，可他明明是有家的。

很难用语言形容弗格森此刻的心情，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推一把莱恩，说：“小子，起来，跟我回家。”

莱恩睡眠很浅，他被推醒后下意识后退，接着又停住，盯着弗格森看了几秒，才吸吸鼻子，很倔强地摇头：“我不。”

他补充：“你不是说你儿子不回来？”

弗格森耐心解释：“确实不回来，他们只是来拿东西的。”

“现在家里只有我和凯茜，赶紧的，凯茜还在等你呢。”

莱恩还是不同意：“哪有平安夜拿完东西不留下来吃饭的，而且、而且，你还让人玩我的游戏机。”

“啰嗦什么？”

弗格森不耐烦地拎起这小子后颈，“我把他们全轰走了，在我这儿烦人的很——至于游戏机，我让达伦带走了，我给你买新的。”

莱恩闻言睁大眼，圆圆的眼睛像极家里那只橘猫。

“真买新的？”他一骨碌爬起来。

“你不准骗我，老头。”

“没大没小，你应该叫我BOSS——当然，我什么时候食言过？麻溜点，回家了。”

“凯茜奶奶还没睡吗？”

“我们找你找到快急疯了，凯茜不肯睡，她要你回家喝碗她煮的汤再睡。”

“我最喜欢凯茜奶奶煮的汤，我要喝三大碗。”

“小心体脂率超标。”

“……”

过了一会儿

莱恩说：“你真好。”

“一天到晚的，废话真多。”弗格森笑骂着拍拍他的肩膀，“走吧，跟我回家。”

“好哦。”

……

雪越下越大，雪花从半空中飘下去，最终垒成厚厚的雪地。

洁白的雪逐渐掩掉一老一小的脚印，从远处看，只能看到茫茫雪天里的两个小黑点，周围则闪烁着属于曼彻斯特，橘黄色的圣诞灯光。

红房子里，凯茜夫人坐在摇椅上，她支着额头，心里挂念着还在外面的莱恩，橘猫跳上她的膝盖，找个角落窝着打盹儿。

旁边是不断燃烧的壁炉，里面发出阵阵劈啦啪啦的火柴声。

又是一年圣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