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澄澄在络州出了什么事?”苏织锦急了起来。
“你先在家收拾东西,我出去叫马车。”时济双手搭在苏织锦的肩头,让她先不要慌乱。“我在路上和你说,记得把床底的银票拿上。”
时济快步走出家门,苏织锦的心怦怦直跳,尤其是听到要把床底的银票拿上。那是时济落第回到家中整理双亲遗物时发现的,被时济的父母藏在了书房抽屉的夹层里,是他们留给时济日后的安身之资。这些年来时济和苏织锦一直把这笔钱收藏起来,以备危急或重大事件发生时使用,看来这次的事情颇为棘手。苏织锦让自己先不要乱想,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等时济回家时,一切已安排妥当,两人乘上了连夜赶往络州的马车。
在马车上,时济将信中所言一一告诉苏织锦,苏织锦听后心被提了起来。
“澄澄现在可还安全?”苏织锦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和方知悦坐着镖局的船秘密进京,暂时无虞。到京城后她们去找方远的朋友。”
苏织锦明白,此时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白白担忧上,需要有具体行动。她问:“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方兄和嫂嫂被官府带走,我们在络州一是要想办法救出方兄,另外要与镖局的人配合,这样澄澄在京城才好行动。”
商量到最后,时济忽而有些犹豫:“这一路到络州恐不得休息,你可还受得住?”当年处理父母后事时就是苏织锦陪在他身边,如今又要带上她一起受累。
“为了咱们的女儿,也为了真相,这点累不算什么。”说及此,苏织锦心里一阵发酸,作为母亲,她怎么能停止担心呢?时济也感到自责,若是自己能勇敢面对过去,或许女儿就不会独自一人前去调查。
两天后,马车进了络州城。时济和苏织锦按照镜澄所言来到汇源客栈,这家客栈地处偏僻,门头朴实无华,在城中毫不起眼,是与镖局的人接头的绝佳地点。
夜深人定时,时济听到有人叩门,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只见是钟黎,便赶忙请他入内。他与方远相熟,知道钟黎是方远的得力助手。
“方兄境况如何?”
“我们已安排人买通狱卒,托他在狱中照料家主和夫人。狱卒报信说家主进去后被提审了一次,其他时间都是关着。”在时济到来前,钟黎一直派人暗中打点关系,打听消息,然而并未取得任何实质进展。
“你们可打听到方兄是以什么名目被关押?”时济试图寻找可能的突破口。
“通敌叛国。”钟黎一想到这个罪名就气不打一处来。
“钟兄,现在方兄身陷囹圄,知悦与镜澄还需我们这边配合。况且此事不只牵涉你我两家,还有城中许多商户百姓。陈年旧事,举一发而动全身,钟兄可愿与我协作?”
钟黎不假思索:“那是自然,小姐行前曾嘱咐我,全力配合时先生行动,瑞安镖局在外人等悉听您调遣。”在方知悦和镜澄出发前,镜澄提出让自己父亲到络州来协助行动,并做出安排,故而写信回家。
两人互相行过礼,便不在客套。钟黎也是在络州长大,二十年前的络州城何人不知时记绸庄的公子少年英才,他进京赶考之时城中多人相送,盼望他能蟾宫折桂,给络州增光。不料突发变故,这位才子也逐渐被人遗忘。
钟黎的目光停留在眼前人身上,如今才子中年,钟黎仍能从他的眼中看到几分光亮。
“钟兄,我们现在有两件事情要做。”时济思路清晰,有条不紊。
“首先,尽快让更多的人签署联名书。”这一点是镜澄在信中提到的。方知悦本想带着联名书进京,但镜澄说眼下联名书的分量不够,她要让父亲号召更多人来签字,再送给她们。
“然后,……”
时济将各项行动的目的和方案详细阐述给钟黎,商谈妥当后两人分工行动。
络州城内两股势力正在博弈。一边是州府内,周器明正在等牟平回信,他已将方家下狱、方知悦逃往京城的消息递了出去。一边是州府外,镖局的人暗中出动,组织起一股力量。同时时济和苏织锦也开始四处走动,联络当年之事的受害者。旧事重提,许多人不愿面对,但时济知道应该先找谁。
时济和苏织锦第一个联络的是永家绸庄掌柜的弟弟永旭升。当年络州城丝绸生意最为繁盛,为首的三家时家、永家和年家成三足鼎立之势,其中时家产业最大,永家和年家并立。
二十年前,也是这三家损失最为惨重,凡参与丝绸生意之人皆被处死。永家家主因反抗激烈,在狱中被严刑拷打,暴毙身亡。弟弟永旭升因不愿接手家族产业,躲过一劫。永家落败后,永旭升回到乡里种田,过上隐居生活。
时济找到永旭升时是在田埂上,他看到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人在地里收割最后一茬麦子。老人见有人走近,抬起头来,忽然睁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喊道:“济儿?”
“永伯父,是我,时济。”时济扶着永旭升的手,将他带到麦田边上。永旭升不可置信地看着时济,嘴里不停地说:“济儿,没想到还能再见你啊,这些年你去了哪?怎么也没在络州瞧见过你?”
“永伯父,这些我以后慢慢和您解释。今天来找您实在是有事相求。”说罢,时济单膝跪地,对永旭升作揖。
“时济不孝,这些年来苟且偷生。如今得知抄家一案尚有冤情,特来请您相助。”时、永、年三家看似是竞争关系,实际上在时济父亲的调和下,三家不只在生意场上多有往来,私下里也极为亲密。
永旭升一听抄家两字,心里的弦再次绷紧。当年哥哥在狱中反抗,正是因为心有不甘。他没少为哥哥奔走,奈何求助无门,后来只得隐遁田间。这些年,仇恨的种子一直埋藏在他心中。
他拉起时济:“济儿,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时济将联名书一事告诉永旭升,永旭升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他还愿意与时济一同去找更多的人来签署联名书。
他们首先就去找了年家,当年的三家丝绸大户汇聚在一起,犹如磁铁般,吸附越来越多的商人前来支持。大家拧成一股绳,谁心里都想争口气。
虽然时过境迁,可对他们那一辈的人来说,时、永、年三家的声望仍在,因而在络州城内能组织起一张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