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顾女士脱口而出。

高三时期她还是比较关注顾昭昭的成绩的，每次发下成绩单，女儿的名字从头数往往要数上一阵子，李知夏的名字就不用，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没有看不起女儿的意思，但是连顾昭昭都考上了，李知夏怎么可能没考上嘛？

等等！难怪她最近那么冷淡，还一直在外面旅游，都不回家，就是因为高考没考好，才要在外面散心的。顾昭昭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真相。

“夏夏现在肯定很难过……我得想办法安慰一下她。”

说完顾昭昭就要给李知夏发消息，却被顾女士拦了下来。

“你觉得合适吗？”

顾昭昭不解。

顾女士轻轻拍了一下顾昭昭的脑袋，大概就是教训小狗的那种力度，“换位思考！”

顾昭昭还是一脸懵。

顾女士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很难听的话，不过还是咽了回去，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用平常的语气说：“你看看，就你这种脑子，都被人家知夏辅导的能考上南大了，现在人家自己高考失利没考上，你去她面前晃，还要安慰她，你觉得她的心情能好？”

顾昭昭思索了一番，呃，好像是这样呢。

“还有，你在那哭哭啼啼的，人家知夏肯定会安慰你的，那到底是谁安慰谁啊？”

“可是我是真的很难过嘛，”顾昭昭扁了扁嘴，“我是为了能跟夏夏一起去南大才努力学习的，不然我就躺平考个西大不就好了，反正我的成绩也够的。”

“我说她最近怎么跟失踪了一样，不回我消息，我还以为她是玩疯了呢。”

“我们两个明明约好了的，我好不容易做到了，她却失约了……”

“北大和南大也太远了，我都没办法找她玩，机票也好贵。”顾昭昭已经开始考虑异地之后的事情了。

顾女士叹了口气，坐在了顾昭昭的身边，“你真的要一直铭记知夏的恩情，高三多忙你也知道，她还愿意给你补习……”

“妈，我知道~”顾昭昭撒娇着打断，“我还能不知道夏夏多好吗？没人比我更了解她的好了。”

小顾和顾女士正在和谐谈话，李知夏的心情却十分差劲。

除了令她不开心的顾昭昭，还有另一件事。

都说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李知夏自认跟妈妈已经没有关系了，自己就是一个被妈妈抛弃的小孩，可是连高考这种大事，她都没有打一个电话过来，哪怕只是问一句。不管嘴上再怎么说已经放下了，心里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期待呢。

李知夏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不能跟顾昭昭说，她想了想，居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冬雨：「你考的哪？」

向日葵：「北大」

冬雨：「？？？」

向日葵：「？」

冬雨：「我晕，你要成我学妹了」

向日葵：「你在北大？」

冬雨：「昂」

冬雨：「没想到你成绩还不错嘛」

冬雨：「没给我们女同丢脸」

什么跟什么啊，李知夏的嘴角抽了抽。

作为网络姻缘一线牵的网友，两人认识也有三年了，断断续续地聊也聊了不少东西，李知夏不会说太多自己生活的细节，只会倾诉一些情感，主要都是冬雨在讲故事，两人就是典型的说熟也蛮熟，说不熟也不熟的关系。

要说熟，李知夏甚至知道冬雨暗恋的那个人的生日和她爱吃的东西，还有她们的各种故事，说到不熟，那就是真的不熟，李知夏连冬雨现在是在北大上学都不知道。

冬雨：「开学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向日葵：「你别招待我了，我们还是别见面比较好」

冬雨：「我是迎新志愿者啊，顺手的事，我还期待能不能遇到新的姻缘呢」

冬雨：「最好来个天降小学妹把我攻略，我一定乖乖躺平」

李知夏：……

很难评价这人，不过她这一番插科打诨的，倒是误打误撞地缓解了李知夏的郁闷。

今天是报道的日子，李知夏买好了机票，拉了个小箱子就下楼准备去机场，此时一辆慢速行驶的轿车居然缓缓停在了她的面前，还按了两下喇叭。

李知夏看到那辆车，心底大喊，糟！

是顾昭昭家的车。

自从领录取通知书那天起，顾昭昭就没再给李知夏发过消息了，与她往日细致到连今天中午吃了几粒米都要汇报的消息轰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知夏只觉得顾昭昭是终于装不下去了，毕竟想要跟一个自己不爱却爱着自己的人若无其事地做朋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至于真实原因，顾昭昭其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发，她觉得自己最好不要出现在李知夏的视线里，毕竟对于李知夏来说，自己可能就是一个伤心事启动机，只要一看到自己，她就难免会想到高考失利，就会想到没能信守两个人的约定……李知夏一向最守信了，她肯定很难过。

“爸，别！”顾昭昭的嘴还是慢了，因为老顾已经按下了喇叭。

“怎么啦？顺路接知夏不是好事吗？奇奇怪怪，”老顾笑嘻嘻的，停下车之后下了车，跟李知夏打了个招呼，“小夏要去机场呀？正好叔叔也要送昭昭，顺风车~”

“叔叔我……”

李知夏还没想出拒绝的借口，热心的老顾就已经帮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了，然后一脸清澈地看着她：“上车呀，正好你们坐一起还能聊聊天解解闷。”

顾昭昭在车里已经快要尴尬死了，老顾关上后备箱的那一声响简直就是宣判她死刑的那一声槌响。顾昭昭的小脑袋疯狂旋转，想着李知夏上车的话自己要摆出什么表情才合适，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还是等她先开口，要打招呼吗？可是她们从来不打招呼的。

车内的顾昭昭不平静，车外的李知夏也紧张极了，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拉开了车门。

顾昭昭笑得一脸尴尬，一言不发，李知夏心中一痛，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了右侧的位置，偏头看向窗外，就是不看顾昭昭。

顾昭昭心里一直演练着第一句话要怎么说，见李知夏一直看向窗外，心中微微一酸，果然还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出发咯~要听什么歌？”迟钝的老顾根本看不出两人之间流动的尴尬，也许顾昭昭的傻就是遗传自老顾。

没人回答，老顾有点疑惑，“不说话？那我随便放咯。”

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

这下迟钝如老顾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李知夏不说话很正常，老顾认识她也不是一两年了，小女孩就是安静的性格，不说话很正常，可是自家女儿这话痨，一天天嘴跟机关枪似的，居然也不说话，那可就有点反常了。

“你们怎么不聊天啊？”老顾试探着问了一句。

车内的声音只有他播放的土味DJ情歌，顾昭昭和李知夏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俱是一言不发。

得，解决不了问题还自讨没趣，老顾自认自己没有那么高情商能调解两个小姑娘的关系，还是选择了闭嘴当个沉默的司机。

沉默，沉默是金。

就这样，载满黄金的车子到达了机场，老顾停好了车帮两人取下了行李，想要说点送别的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顾昭昭可算开口了，“爸爸拜拜。”

说完拉着两个箱子就往机场里面走，李知夏见她把自己的箱子也拉走，明显惊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想要夺回，却还是慢了一步，只好先跟老顾打个招呼：“谢谢叔叔，那我就走啦？”

“好好好。”老顾笑得一脸慈祥，他是把李知夏当半个女儿的，半个女儿还把自家傻女儿辅导到南大了，这还什么半个女儿，这是全家的大恩人啊。

顾昭昭走得飞快，李知夏要小跑着才追上了她，伸手就抓住了自己的行李箱，想要抢回来，不料顾昭昭的手劲大得很，根本拽不动。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顾昭昭拉着两个箱子走得飞快，李知夏的一只手抓住一个箱子，像是箱子上的挂件一样，紧跟着顾昭昭。

走到了值机柜台，顾昭昭把自己的行李箱托运了，然后死死的抓着李知夏的行李箱，她的箱子是登机箱，轻得很。

李知夏的一只手也绝不离开那个行李箱，这小小的登机箱好像成了两人奇怪的纽带，一种类似牵手中介的东西，我抓着它你也抓着它，四舍五入就是我抓着你了。

顾昭昭虽然不说话，但有在偷瞄李知夏机票上的信息，拉着她的箱子就往她的登机口走，李知夏也不说话，就挂在箱子上跟着顾昭昭走。

走到登机口，顾昭昭终于憋不住了。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李知夏终于正视了顾昭昭，看着她的脸，突然有些恍惚，居然有一个月没见了，自从认识以来，分离的时间从来都是以天来计算的，现在居然能以月来计了吗……也许，以后会逐渐变成以年来记，直到某次普通的见面成为两人的最后一次见面。

顾昭昭见李知夏只是看着她发呆，提高了一点声音，又问了一次：“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想说的？我想说的已经说过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李知夏选择了沉默以对。

顾昭昭缓缓点着头，一副‘你行，你真行’的样子，舔了舔嘴唇，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李知夏，仿佛大蟒蛇在绞杀自己的猎物，顾昭昭的力气大到像是要把李知夏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李知夏其实被抱得有些痛，但她依旧不语，比起身体上的痛，还是心更痛一些。

身上一松，顾昭昭头也不回地走了，没让李知夏看到她红红的眼圈。

李知夏看着立在原地的登机箱，抿紧了嘴唇，仿若自语般说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