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昭这一整天的状态就是一具能上课、能吃饭、会说话的尸体。

就这双眼放空灵魂出走的状态，要是放在高中课堂肯定会被老师点名到死，还好是在大学课堂。大部分老师都是照着比在座的学生年纪还大的PPT棒读，少部分老师虽然与学生有交流，却也不会关注一个不听课的学生。

她时而皱眉深思，时而突然发笑，时而双眼散焦，任谁都能看出她今天不在状态了。

“嗳，昭昭，下课了，吃饭了！走走走！”张虹岁故意用力晃了晃顾昭昭，谁让她居然连听到下课铃都无动于衷。

若是换个别人她可能都看不太出来，但这可是顾昭昭啊！

她可是“中午吃什么”这个人类最大的哲学问题的一线研究者，往往都是由她来挑起这个话题的，今天没了学科领头人，她们三个可都有点不习惯呢。

“哦哦，走吧。”顾昭昭也不说话，仿佛NPC开启了自动跟随模式，亦步亦趋地跟着张虹岁。

张虹岁就这样获得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跟随者，她对着姚心怡和于婉婧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几人也没多说什么，选了个不算太难吃的窗口，像照顾病号一样照顾起了顾昭昭，帮她刷卡，帮她端餐盘，引着她坐到位置上，就差把饭喂她嘴里了。

今天饭桌上的气氛也格外诡异，主要是没了顾昭昭这个最大的活宝，几人就算再会捧哏儿，这逗哏儿没了也没招了。

从未有过如此迅速吃完饭的经历，吃完饭一看，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若是平常，她们肯定就悠闲走回寝室，随便躺一躺，再去教室上课了。

但眼下这情况，于婉婧敲了敲脑袋，“要不咱们早点去教室坐着占个座？”

“好。”没人提出反对意见。

到教室后，四人坐在了倒数第三排，顾昭昭就跟一个傀儡一样坐在那里，再次进入了宕机状态。

姚心怡偷偷看了看顾昭昭的反应，然后悄悄拉了个没有她的小群。

姚欣怡：「昭昭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虹岁：「I don't know哇」

于婉婧：「+1」

于婉婧：「话说你怎么突然拉小群啊」

于婉婧：「这有排挤昭昭的嫌疑吧」

姚心怡：「什么排挤，这是正经解决问题的群好吧」

姚心怡：「还可以留着当生日惊喜群」

张虹岁：「天才」

姚心怡：「所以你们觉得昭昭是什么情况」

张虹岁：「感觉是受了什么刺激」

于婉婧：「啥刺激啊，能给人刺激成这样，跟中邪了似的」

姚心怡：「我见过这种」

姚心怡：「之前我好朋友失恋，就是这状态」

张虹岁：「不是吧，昭昭都没谈恋爱，上哪失恋去啊」

于婉婧：「不会是那个男的做了什么吧」

张虹岁：「不会吧」

张虹岁：「可是昨晚昭昭回来的时候状态还蛮正常的啊」

姚心怡：「昭昭很有可能一宿没睡」

于婉婧：「不会是家里的事吧，那我们也不太好干涉吧」

姚心怡：「我们这不是干涉，是提供情绪支持」

若按顾昭昭平时的作风，看到三个室友都捧着手机在那疯狂打字，早就要凑上去撒娇卖萌求聊天了，还会贫嘴来上一句，你们是不是排挤我，哪会像现在一样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对一切视若无睹。

到了晚上回到宿舍，空气依然安静的可怕。

最令大家感到不适的其实是与往日的反差，宿舍几人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却像是多年老友一样，一凑在一起就聊个不停，话题从天南到海北。就算说累了停下，也是各有各的背景音，若是关系不合的寝室，那这声音就无异于指甲挠黑板，可凭她们这关系，互相发出的声音那就跟小时候在卧室里睡觉时，客厅里隐隐传来的电视声一样令人安心。

今天没有令人安心的背景音，张虹岁主动挑起了几次话题，就算她们主动去CUE顾昭昭来接话，她也就是敷衍地答应两声，完全没有那股话痨劲儿了。

终于，顾昭昭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发现自己已经快思考到宇宙起源了，也想不出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解决，她决定集思广益，聆听群众的声音，让大家给她支个招。

“姚姚，老张，鱼丸，你们说……”果断开口艾特一下所有人。

三人的目光一下子汇聚到了顾昭昭的身上，只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们说，突然被很好的朋友拉黑了，是为什么呢？”

很好，知道问题的关键了，三人心下都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家里突发情况之类的更坏的事情。

张虹岁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突然尝试着问道：“不会是你那个漂亮女朋友吧？”

顾昭昭这时候没心思再纠结她的用词，只是点了点头。

OMG！青梅决裂这种戏码，居然能在现实中上演，好一个虐恋，呃，虐情。张虹岁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

“你们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顾昭昭下意识回答，却突然停滞一瞬，垂下头，“也许有……”

“拉黑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嘛，你自己想想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事，是能让她对你特别不爽的那种。”

顾昭昭忍不住挤了挤眼睛，露出一副纠结的神色，“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你倒是说啊，算不算我们帮你判断一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张虹岁快急死了。

“嗯……就是……”顾昭昭其实有点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在三人的眼神刀下，顾昭昭心一横，还是决定从头到尾讲出来。

“其实我高中时候学习成绩很一般来着，我之前根本没想过考南大，我都是因为她说想上南大，就因为不想跟她分开，才努力学习的……”

三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特点，统一特征是惊诧加尴尬，于婉婧露出了僵硬笑容下咬紧的牙，张虹岁咬着下唇，眉头低垂，姚心怡则是一脸牙酸的表情。

这什么青春电影设定啊！你们在那演那些年呢啊！

“而且高中时候都是她辅导的我，我们每天下了晚自习就一起回她家，学到很晚我再回家，因为我们两个家很近，或者我犯懒了就干脆睡在她家里。”

好嘛，这设定更符合那些年了。

“所以最后她没考上南大？”姚心怡发出了灵魂质问。

顾昭昭抿了抿唇，“嗯。”

“哇。”几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一种韩剧式无语表情，不是真的对事情感到无语，而是这种过于抓马的事发生在身边时的本能反应。

“所以你们之后的关系……？”于婉婧皱着眉头发问，她忍不住代入了一下自己高考失利，坦诚来讲，她觉得自己可能难以和这个朋友如往常般，最起码在高考失利的阴云散去前很难。

“嗯，我觉得她对我比之前冷淡了好多，我也想过是不是我总发消息烦到她了。其实……她从暑假时候就有点不对劲了，只是我当时都没发现，她那时候说她去夏威夷玩了，还是跟她妈妈一起去的，因为她妈妈总是很忙，我以为她是……我是去学校领录取通知书那天才知道她最后去了北大……”

？

虽说在座各位都是‘南大学霸’，但是对于这种高考失利所以上了北大的事情也颇感无语。

“她的失常是上北大啊。”张虹岁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姚心怡和于婉婧也沉默了片刻，大家都以为她的失常是滑了几个档次的那种，敢情是北大啊，那……老实说，也没有太差嘛。

“不应该啊，我觉得就这事也不至于把你拉黑吧，你们不是认识很久了吗？”

“是啊，我们认识都快十年了。”顾昭昭小声道。

“不知道她啊，但要是我的话，我应该不会因为高考失利这种事拉黑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于婉婧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话音刚落，她又紧急挽回了一下，“当然毕竟我不是她，而且我也没亲身经历一样的事，没法假设同样的处境我会不会这样，我只是说我现在的想法。”

张虹岁忍不住笑了一下，“又不是在网上发言，怎么还叠起甲来了，我们又不会骂你。”

“我也觉得就这事不至于，你们之间肯定还有别的事，是你没发现而已，你看人家之前对你冷淡你都没发现，你可能就是情感上有点迟钝的小孩。”

“我不认同，我是情感观察家啊，谁情绪稍微不对劲，我从来都是第一个发现的。”顾昭昭反驳道。

姚心怡缓缓摇了摇头，“你这是旁观者清，真轮到自己身上，可就当局者迷了。”

顾昭昭再次快速回想了一番她与李知夏相处的所有记忆，真的没有任何能称得上不对劲的事情呀，相处这么多年，她们连吵架的次数都很少，好像最久的一次冷战就是因为李知夏不让她跟别人玩，那不也光速和好了吗，而且李知夏后面也没在介意了，不就是小朋友的占有欲嘛。

“我真想不出来！”顾昭昭绝望地扒了扒自己的脸，看起来像是蒙克的呐喊。

于婉婧突然拍了下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认真地看着顾昭昭，“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就回答我的问题，你还想不想和她做朋友。”

“当然想啊！”顾昭昭的答案不假思索，“我要是不想的话怎么会这么纠结！”

“你有多想和她恢复关系？”

“非常特别极其想！”

“那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任何！”

“好，那结了。”

“啊？”

顾昭昭还没反应过来，于婉婧低头看了下手机。

“你现在去机场还来得及，坐飞机过去找她，当面问清楚。”

“啊？”震惊的可不止顾昭昭，姚心怡和张虹岁也一脸震惊。

“留给你犹豫的时间可不多了，你想想你刚才的回答。”于婉婧平静地道。

“我靠，这实在是太浪漫了！昭昭，犹豫就会败北！你是守护友谊的战士，冲吧。”张虹岁已经燃起来了。

姚心怡考虑了一下现实问题，“我们现在能夜不归宿吗？是不是得跟辅导员报备一下？”

“这东西是你不说就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要说了那肯定不行的，反正明天上午的水课也不点名。”

顾昭昭看了看票价，七百多，虽说支出有点大，但也不算负担不起。

但她真的是太想知道为什么了，她也想听李知夏亲口说出拉黑她的原因。

就像以往无数次的主动一样，这一次她要再主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