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四品以下的朝臣和部分说话难听的老臣都在孤芳塔呆上过那么一次两次,那真是噩梦。
孤芳塔,念经诵佛之地,地下有一层,堪比炼狱,由陛下所设的擎天司所管,专治各种不服。
鞭刑笑刑水刑……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还能让你毫发无伤的在地狱里挣扎,让希望在反反复复的绝望中破灭,一点一点蚕食殆尽。
当然,想某些年迈的大臣自然是有优待的,他们能待在上三层,面壁,抄书,诵经……当然也是好吃好喝供着,比如碧玉金花(青菜炒鸡蛋)、仙桃贺寿(桃子皮肥肉羹)……
其实味道还不错,毕竟是御厨所作。
“陛下,子澈口无遮拦,微臣愿替其领罚。” 郁少孤抢在郁北寒再次开口之前说道。
郁北寒叛逆的话语在嘴边打了个转,生生咽了回去。
长兄没有看我。
长兄的声音好冷淡。
长兄生气了。
郁北寒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默念着警告自己安分些。
“好一个兄弟情义,真是令人感动啊,”清嘉帝把玩着金樽,似笑非笑盯着郁少孤,“如此就请吧,现在,立刻,马上。明珠!”
“哎~陛下,放心。”云少卿睁开眼,乐呵呵的应和,晃晃拂尘掸掸衣袖,眼里精光一闪而过,朝郁北寒挑衅一笑。
郁北寒攥着拳头,深呼吸。
冷静冷静冷静!!!
不能给长兄惹麻烦!!!
这下殿堂上彻底鸦雀无声了,那些老臣都没有了开口说话的想法。
吕相和薛相瞟了彼此一眼,又不服似的冷哼着收回目光。
今天的陛下格外暴躁但是心情似乎又挺不错的啊。
真是奇怪。
但又不奇怪,毕竟是喜怒无常的暴君呵。
“嗯?怎么没人说话了?既然无事,便……”
退朝二字还未出口,吕相便抢在前头道:“陛下,苛扣军粮一事,该当严查。”
“噢,那就去查啊。”清嘉帝不耐烦的敲敲金樽,又放在耳旁听,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还需陛下安排。”
清嘉帝顿住了,笑眯眯的看着他,“噢,原来还需要我来安排啊~那就杀了吧。”
吕相忍着想骂人的冲动,努力心平气和道:“未知真相,不可断论,尚需一查二审三过目,裴将军若是被冤枉了,那就寒了大楚将士们的心啊。”
“噢,那就全权交由吕相审查吧。”
“陛下,尚需权衡,避嫌为好,省得给吕相留下诟病之处,平白受屈啊。”
荛殊冷不丁开了口。
“荛大人僭越了吧。”礼部尚书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吕相倒是多看了几眼荛殊,这句话自己说和别人说意思可不一样。
这个人似乎是郁北寒的前军师。
呵,妄想往上爬的蝼蚁。
吕相:“既然如此,那不如你来当这个监查司都。”
荛殊摇摇头,“岂敢呐,还是交由陛下定夺吧。”
百无聊赖的清嘉帝正撑着头对着金樽发呆呢,听到有人喊自己,一看又是郁北寒的人,心情又不好了,“没能力就别乱说乱说话,揽不了活还惹朕心烦,杀了算了。”
“陛下,我裴家忠心耿耿……”
“薛相觉得呢?”
“臣,不敢妄下定论。”
“噢,没有异议啊,那就杀了吧。”
“……”
“陛下,刑部王侍郎辅之,甚好。”
“呵,吕相早说嘛,那就……嗯,王什么来着,王爱卿!”
没有人回答。
眼瞧着清嘉帝的脸色愈发难看,卢尚书突然站出来,“那个,陛下啊,王侍郎他……今日病了,未来上早朝。”
“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他就是腿断了也得给朕爬过来!”
“呃……陛下,他,”卢尚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什么优雅的形容,只好道,“他半夜屋梁塌了,不知腿断是否,尚在挖掘。”
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即使见多识广的清嘉帝也小小惊讶了一下,觉得好笑极了,放声朗笑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说来听听。”
“呃……他睡到半夜被塌了的里屋压得严严实实,大概从寅时三刻起,想来此时也该挖出来了。”
卢尚书在一众大臣的低笑声中哆哆嗦嗦讲完了这个伟大的故事,不但陛下展颜开怀,而且王尚书也笑得喘不过气,脸都青了。
呃……等等,脸都青了?
啊,好像,王尚书是被气的。
清嘉帝大手一挥,“给他赏些东西,坤灵!你替朕去看看他。”
接收到陛下眼神示意的擎天司九大督尉之首的坤灵点点头,转眼就消失在大殿柱子处,众大臣只看见几道残影闪过,便又是一片寂静。
王尚书的脸色好了不少,又想到了什么,缓和的脸色又变得铁青。
陛下这是让人去监视么,还是信不过我王家呢,哪怕是最蠢的一个小辈。退朝的时候,裴将军追上了吕相。
裴将军的语气算不上和善:“吕大人,我的马车坏了,不介意借乘一下吧?”
吕相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裴将军请。”
裴将军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勾出轻蔑的笑,“吕大人,陈小侯爷做的事,可不能叫我裴家背,您说是吧?”
“哪里的话,裴将军慎言,”吕相虚伪的笑了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裴将军脸色好转:“不知是哪位同僚?”
吕相拨开车帘,“这不就是了。”
马车在三岔口拐弯,左边帘子外正是一处漂亮的别院,一株红梅探出墙来。
“郁北寒?”裴将军皱皱眉,“为什么是他?你就不怕出什么乱子?”
“他?不,陛下重情义,自然动不了他,就要舍弃箔歌这个臂膀,”吕相笑得奸诈,“裴峰能少这么个隐患,你裴家该好好谢谢小侯爷才是。”
裴将军面色不改,“小侯爷怎么说?”
“欲使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吕相意味深长的看着裴将军,“裴峰的前途,可都掌握在将军您的手里啊。”
“裴某到了,先行一步,再会。”裴将军面无表情,不喜不怒的行礼下了马车,吕相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看着裴将军快步走远,笑了起来。
话说那头,一退朝,荛殊便想去孤芳塔,却在十二虹桥遇见了刚从孤芳塔回来的云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