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谢淮芳回来。
她往连雪山上走近一些,就看到了正立在山道处的季庆尘。
他在等她。
等她做什么?
远远地,望见季庆尘,谢淮芳毫无所觉地向对方张开了手臂。
“季瑄,快过来。”谢淮芳放软了声音同他说话。
可山道上正立着的那人,却没有给她分毫回应,微微垂目,借着路道光影瞥着她。
季庆尘抿了唇。
没有走过去。
而在片刻以后,谢淮芳面上仍然带笑,是比先前更为软和的笑容。
“快过来抱我呀……”
她撒娇。
也在这时候,季庆尘觉察出异处,犹豫了一下,他走下山道,走到了谢淮芳的面前。
身旁两侧灯色清影摇曳,如丝如缕的光线照拂在谢淮芳的面庞上,季庆尘眼眸微动,但却只立定在她面前,而再无其它动作。
“你喝醉了。”不过多久,他冷淡出尘的声音从唇边流泻而出。
谢淮芳听到了。
不过她却笑着摇头。
“才没有醉,我都滴酒不沾,怎么可能醉倒?”话是这样说,但她说完话的下一刻,谢淮芳却倏忽一下,一副要往身后石阶跌倒而去的架势。
季庆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将谢淮芳扶稳了,季庆尘才稍微松心,却没想到不过须臾,谢淮芳整个人都攀在了他身上,手脚相缠,将他紧紧缠住。
季庆尘愣了又愣,动弹不得。
而后压低了声音,同她说话,“谢姑娘,你先松开我……”
“不要!”谢淮芳回应得快,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她的双腿正缠着他的腰,倒没有那般紧缚之感,季庆尘是自个儿紧绷住了身体。
他请她松开他,谢淮芳却是执意不肯,没有办法,他只好自己动手准备把此时正攀在他身上的谢淮芳弄下来。
谁知刚刚准备动手,季庆尘便听到伏在他肩头、似是醉状的谢淮芳,又嘀咕了一句:“除非——你愿意——我就放过你。”
愿意什么?
听到关键的地方,季庆尘愣了下,而后暂时歇下了强制将她带下身的想法,他问她,“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叫我什么?”谢淮芳却没有重复,她央着他。
季庆尘明白她什么意思。沉默片刻,他轻了声音:“盼盼,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好!”谢淮芳笑着答应了他,不过多久,她愈加靠近季庆尘的耳侧,对他说:“除非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就放开你、不缠着你了。”
说这话的同时,谢淮芳在他瞧不见的地方,睁开了眼眸。双眸之内,谢淮芳清醒得很——她根本没有醉意,不过是在刻意借此糊弄季庆尘罢了。
糊弄不成也无所谓。
反正总得试试。
果然,季庆尘没有答应。
这一回,她虽然没有再想之前那样直白言辞说起什么“双修”。她向他委婉提出在一起的想法,但是季庆尘从没有做过这方面的打算,因此不必多做纠结,他拒绝了她。
“别的。盼盼,你换一个别的,可好?”季庆尘语声之中略有无奈。
谢淮芳听到他这样说,心里面实则一点都不觉得失落,但是表面还是要装那么一两下。
于是谢淮芳抱住他脖子两只手,收得越来越紧,把自己的整张脸都贴在他的脖颈上,她的红唇贴在他的耳边。
嘴里面咕哝着,只有和谢淮芳此时距离极近的季庆尘才能听清楚,她到底在低声呢喃着这些什么。
她说,不好。
她说她只想要这一个。
她说。
她只想要他。
偏偏是这样无端也无厘头的话,牵动了季庆尘的一颗心。有些情感的发展,注定是不受他控制的。其实这一切早在他们初见当日就有迹象,只是那个时候季庆尘并未放在心上,还以为只是如此呢。
而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季庆尘可以面不改色的接受谢淮芳对他的示好,更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唤出谢淮芳的小名。
一声一声的“盼盼”两个字里面,究竟是因为谢淮芳强迫他这样叫她,所以他才这般叫唤,还是因为,季庆尘心动了。
是何种理由,唯有他一人心知肚明。
季庆尘闭了闭眼。
他说:“我当然可以答应你。”他这一句话说出口时,心都要蹦出来。
而谢淮芳在听到这么些字时,一下子做不成与他撒娇讨饶的姿态,她愣住片刻,然后又听到季庆尘继续说起:“但是等你清醒,待你清醒过后,说不定会觉得自己的这一份决定过于草率。到那个时候,你便知晓我为何不肯在这时答应你。”
季庆尘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清润非常,听得谢淮芳一愣一愣的。而最终谢淮芳也没有再出声,她挂在他身上,紧紧闭着眼睛,装作醉酒睡沉了的模样。
季庆尘也不好松了她或是怎么样,两个人就以这样紧密的姿态维持了很久,之后他实在无奈至极,只好慢慢就这样带着谢淮芳回去。
然而谢淮芳“醉酒”时,说出的那些话,在季庆尘看来还是不了了之了。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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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过来。
谢淮芳坐在床边,想着昨天夜里季庆尘的那些反应,忽然一下子想通了什么。
昨天晚上挂在季庆尘身上,一开始是装的,后来实在是因为太累——毕竟为令潜墨庆生,最后还是喝了点小酒。
太累了,也就挂在季庆尘身上睡着了,后来季庆尘把她送回来的时候,谢淮芳也没管他是留是走,反正第二天醒来,人是不在了。
现在想想昨天晚上季庆尘的反应和态度,谢淮芳越想越觉得他可疑。季庆尘那时候的回答分明是在告诉她,他愿意和她在一起,而他不肯接受的原因是怕她反悔。
想到这里,谢淮芳倏忽笑起来。
平时总是习惯撩拨他,看季庆尘被她逼出手足无措的模样,他突然给了她回应,谢淮芳倒的确有些许不习惯,不过现在她完全可以接受,毕竟她唯一的目的就是走捷径与他好好双修,现在季庆尘都很答应了,谢淮芳有什么好扭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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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霜霜带着一个花篮走进了院子里,看到谢淮芳后,就往她那里跑过去。
“少主要我把这些星辰花都摘了来做什么?”要知道这个是少主最钟爱之物。
谢淮芳笑了笑。
正是因为是钟爱之物,而他恰好也知道这是她钟意的东西,所以更适合来当填充心意的媒介。
谢淮芳从霜霜手里面接过花篮子,然后把篮子里面的星辰花取出来,一根一根串联在一起,稍微弯曲一下,将之编成一顶花冠。
她手头动作轻快。
从前父亲一有时间就是这样,用这些星辰花来给她做花冠。
她想与他在一起是认真的,与他双修也是认真的,因此用星辰花来表示她的心意,谢淮芳当然不会觉得可惜,她只会觉得刚刚好。
“哇,好漂亮的花冠。”另一边,侍女霜霜发出感叹声。
谢淮芳捧着编出来的花冠,心里寻思着,大家都喜欢,季庆尘应该也喜欢吧。
脑子里想着这个问题,谢淮芳也顺带着向霜霜问了出来。
谁知道霜霜听完之后,愣了好一会,才同她说:“少主啊,这个花冠怕是不适合给男子当礼物。”
谢淮芳眨了眨眼睛。
其实在制作这顶花冠的时候,她也有点想到了,不过谢淮芳也不想再费心思去为季庆尘准备别的礼物了,所以即便知道了不合适,谢淮芳也没去做什么补救措施。
左右看了看这顶满是星辰花的花冠,谢淮芳语气淡淡,“就这样吧,不是什么要紧事。”
霜霜听她这样说,也不再去劝什么了——主要是劝过了,没有用。
没过多久,她看到少主向他招了招手。霜霜走近一些,谢淮芳同她附耳说了几句话,霜霜点点头,“少主请放心,我会把他叫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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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晚一些,谢淮芳在魔宗的月映桥上面等人,她手里面还拿着今天白天做的那顶花冠。
等了又等。
在她几乎要感到不耐烦的时候,季庆尘终于过来了。
见到他,谢淮芳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她对他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紧接着就小跑到他面前,将手里面由她亲手制作而成的花冠捧给了季庆尘。
“这是、我准备的礼物,送给你。”谢淮芳声音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