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谣伸手,从景佑怀中掏出几个枣子。她有一种很快乐的感觉,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枣子,又往景佑嘴里塞了一个。
她能听见自己和景佑吃东西的声音,有趣极了。
把枣子吃完,她觉得好一些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上面的林子再也没有什么动静,景佑道:“抓稳了,我们爬上去。”
景佑费劲地往上爬,他的手被拽了这么久,早就疲惫不堪了,现在不过是勉强支撑。
他用脚夹住藤蔓,往上使劲,一点一点地挪上去。
大约两炷香后,他们终于到了山顶。景佑累得瘫倒在地,闭目休息。
云水谣情况也很不好,躺在景佑旁边。她觉得自己的手和脚都使不上力气了。
天色已暗,天边依稀有三五颗星,四周一片宁静。
景佑从小练武,恢复得快些。他觉得自己能走动了,便坐了起来,道:“大人,我们先离开吧,这里风大,时间长了会生病。”
云水谣摇头:“不,我想再歇会,我现在走不动。”
景佑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不想让她继续在山崖边待下去,便说了一声:“大人,得罪了。”
接着,他把云水谣抱了起来,往前走去。
云水谣觉得自己脸红了,不过此时天黑,景佑应该也看不出来。她凝视着景佑的侧脸,只觉得如白瓷般完美。也许是最近景佑经历的事情多了,脸上多了几分稳重和沧桑,但看起来更有气质了。
很快,他们找到了一个山洞。
景佑生了火,云水谣靠近火源烤了烤,觉得暖和一点了,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景佑找了点野果给她吃,她便不停地吃着。
景佑忽然笑了一下。
云水谣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大人看错了。”
“我分明看见你笑了,你若不说,就治你的罪。”
景佑只得说道:“我只是觉得……大人吃东西的样子有点像松鼠。”
“岂有此理!”
“大人别生气,任您责罚。”
景佑在云水谣身边单膝跪地,静静看着她,似乎在表达歉意。
火光中,山洞里,少年的脸庞就在自己面前,平添了几分温馨之意。
云水谣忽然觉得这姿势有些奇怪,像是热恋中的男子在哄自己的恋人一般,她挪开了几步,装作若无其事道:“我可没生气,你别这样了,快起来吧。”
见景佑起来,坐在一块山石上,云水谣才想起正事,问道:“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杀手围攻你?”
景佑前面的经历,跟士兵们转述的一样。
他和士兵们白天追踪拐子出了城门,来到一座破庙附近。破庙中忽然出现一些蓝衣杀手,把各自的麻袋跟拐子交换。
景佑他们没看清装着小女孩的麻袋到谁手上了,只能分头追击。
景佑追着其中一个蓝衣人而去,到达这片树林时,林子里忽然跳出十几个蓝衣人,那麻袋里也跳出一个身材矮小的蓝衣杀手,一起围攻景佑。
景佑本来是想跟踪蓝衣人到他们的老巢的,没想到有这么多蓝衣人在此等着自己。
他摸不着头脑,但也只能先战斗。
后来云水谣就找来了,发生了后面的事。
云水谣分析道:“其他士兵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只有你遭到了围攻,这更像是一个针对你的局。”
“大人的意思是,那拐子故意拐走一个小女孩,并让我看见,就是为了引我出去。由于我跟其他士兵一起追踪,拐子为了引开其他士兵,便叫来其他蓝衣人,交换麻袋,让我们不知道那小女孩究竟在哪个麻袋里,只能分头追踪。我无论追踪哪个人,最后都会有一堆杀手等着我。而其他士兵不是他们要杀的目标,所以就放他们回来。”
“正是如此。”
云水谣发现,景佑总是能跟他想到一块去,根本用不着她过多解释。
景佑的嘴,倒像是她的第二张嘴。
他们虽是两个人,却是一心。这便是天作之合吗?
云水谣忽然有些惊讶,自己怎么会想到天作之合呢?这也不是形容上司和下属的呀。
自从认识景佑,她的心思就越来越乱了。这样可不好。
她逼迫自己保持正念。
接着,景佑又问她是如何找到自己,她说了自己靠地上的落叶判断景佑离开的方向,景佑有些惊异,眼中尽是对云水谣的欣赏。这眼神看得云水谣怪不好意思的,便又把话题引到了那些杀手身上。
景佑苦笑道:“我还真是值钱得很,要那些人绕这么大一圈来对付我。可惜没救出今日被拐的小女孩,不知她去什么地方了。”
“那小女孩肯定被带回他们总坛,培养成杀手了,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事的。如果我们能在近期攻破这个杀手组织,就可以救出很多年纪尚小的小女孩了。只是,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究竟是什么人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按理说,你闯荡江湖时未曾与人结仇。而且,你也不是一直被追杀。到今天为止,是第三次。”
“这事我也不明白。而且,我觉得幕后之人挺舍得花钱的。今日咱们在悬崖中间时,听那些蓝衣杀手聊天,好像提到什么五组、六组来追杀我,都没有成功,被责罚了。那么,今日的杀手应该是第三个组了。百尺楼先后派出三组人来追杀我,如此隆重,买我命的人应该花了不少钱。”
“是啊……莫非你的存在,对某个人或是某个组织造成了严重的威胁?景佑,你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
景佑苦笑:“如果有就好了,我就可以去享福了,不用在江湖上漂着。”
“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胎记吗?”
“没有任何胎记。”
“那就奇怪了……”
“先不管这些,我们先想办法找到百尺楼的总坛。”
“不,我总觉得你这几次被追杀,存在着一些疑点。自从你来到我身边,好多天都没人追杀你,第一次被追杀是在我们去雍州城,再回来的路上;第二次是今日……这说明我收留你之后,那些杀手其实找不到你在哪里。可是,为什么后来又找到你了?”
“我跟在大人身边到处走,肯定有人发现的。”
“话虽如此,但一般人就算见到你,也没事,除非见到你的人跟杀手组织有联系。”
云水谣虽然难以猜到这其中的关窍,但没来由地想到了雍州长史元澄,和监察御史林益敬。
云水谣记得,这两个人第一次见到景佑的时候,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过他。那种眼神是什么含义她分不清,但总归不是善意。
而元澄刚好跟林御史是甥舅关系……这两个人究竟跟景佑是什么关系呢?
按理说不该有什么关系,可是他们又为什么要用奇怪的眼神看景佑?
一般的官员见到其他官员的护卫,都不会加以注意的。就算景佑长得俊美些,他们注意到了,那也应该是流露出惊艳或赞叹的眼神,而不是其他。
而且,如今仔细想来,景佑上一次受到追杀,是在元澄见到他之后。这一次受到追杀,是在林御史见到他之后。
云水谣总觉得有什么想法呼之欲出,但又差一点点。
云水谣想到还有其他护卫一起去找景佑,现在自己找到人了,应该通知其他护卫,让他们回来,免得白白奔波。
本来约定了以烟花为号,可是刚才挂在悬崖上时,身上的烟花掉落了。这会没法通知其他护卫,只能先回县衙,再取一个烟花放了。
这些用于联络的烟花是特制的,跟寻常烟花不同,放到空中会形成三叶草的形状,护卫们一看便知。
云水谣站起身来,道:“我们现在赶回县衙去吧,还有好几个护卫跟我一起出来找你呢,看看他们回去没有。若是没有回来,还得用三叶草烟花来通知他们。”
她刚准备往外走,忽然身体一阵摇晃,有些头重脚轻。景佑赶紧扶住她。
云水谣捂着额头,道:“我大概是病了……”
刚才跟着景佑仓皇逃跑,又在悬崖中间吊了一个时辰,受山间冷风吹着,身体确实到了极限,生病也很正常。
景佑急道:“大人,我带您去找大夫!”
“先回县衙吧,县衙附近有医馆。”
云水谣觉得头很疼,脸也很烫,很不舒服。说了这句话,感觉喉咙像是在被刀片割似的。正好景佑扶着她,她干脆倚靠着景佑。
她的眼神也有些模糊了,只看到景佑焦急的神色,却看不清他的五官了。
景佑情急之下,以手覆上她的额头,感受到灼热的温度,愈发担忧。
“大人,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带你回城!”
景佑抱着云水谣走了几步,但又觉得手疼,毕竟他之前用手抓着藤蔓抓了很久。
他改为背着云水谣,让云水谣抱住他的脖颈。云水谣已经没多少力气了,景佑便将身子弯下,增加稳定,但他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却很费劲。
他顾不得自己劳累,只稳稳地驮着云水谣。他想去找自己的马,骑上马会快些。
可现在天色已晚,之前又经过一场激战,马儿怕是早就跑了,只能走路回城。
云水谣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顾不得害羞,安稳地挂在景佑的背上,就像是小猴子紧紧抓住母猴子一般。
这时,她听见几只乌鸦在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