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既不能算到公仪无冽如此讨厌他,自然也不能算到世间之事凡是到了一个极端,就会产生更多变数。
温昭也是入了天泽宗后,一次去领月钱,才从李管事口中得知一件事。
李管事告诉温昭,天泽宗多收一个杂役本也不是难事,为难就为难在他太丑了。
温昭:“……”
天泽宗作为一派大宗,声威赫赫,自然很要脸。于是宗门不收凡人,也不收丑人,天资出众的丑人不在此列。
这百来年,天泽宗都没有遇到过长得像温昭这么丑的人了。
但凡他没那么丑,就用正常杂役的月钱收了,不用他压低月钱。
温昭:“……”
温昭觉得有点头晕,扶住了桌子。
李管事同情地看着温昭:“你以后就呆在灵植园,少下山知道吗?附近有个散修以前老婆在世时,天天嫌弃他老婆丑,后来老婆死了,他倒开始发疯了,见了丑人就喊打喊杀,说他老婆一个人在下面太孤单了,他要让全天下的丑人都给他老婆陪葬。”
“你下山很容易被他打死。”
温昭:“……”
温昭头更晕了,他捂住了胸口:“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上次差点就被打死了。”
李管事:“这不是还以为你长这模样了,肯定平日里羞于见人,闭门不出,谁知道你这么活蹦乱跳。”
温昭:“……”
李管事:“想开点,虽然被打了一顿,可是得到了一颗驻颜丹,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温昭自然是想不开的,于是再次旧事重提:“李管事,你看我上次被打,也是为了去给宗门采购,算起来,这也是因公负伤,所以李管事,你看这个赔偿……”
李管事扭头就对着门外大喊道:“哎哎哎,来了来了,别催了别催了。”
李管事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门外小道上。
温昭:“……”
温昭把这件事告诉了榆笙。
主要是他想不明白。
按理来说,天泽宗作为一派大宗,财大气粗,不应该在这点小钱上斤斤计较。
宗门里谁都知道,仅仅是那些亲传的内门弟子都一个个富可敌国,挥下有灵脉灵矿灵泉供其修炼,更别提一个个尊者长老该是如何暴发户了。
公仪无冽不过入门数月,就因为其出色的表现,宗门分给了对方三条灵脉。
可以看出天泽宗是真的有钱。
但温昭几次三番提起赔偿一事,李管事都百般推脱,显然是不打算给了。
温昭很难以接受这残忍的现实。
他月钱太少,上次被打了一顿后,各方面开销不少,日子过得是越发捉襟见肘。
榆笙见温昭想不明白,帮他分析:“那个伤人的散修还没被抓到,对你的威胁犹在。你如今因为没钱就没法下山去逍遥,自然被打的机会就没有了。如果给了你钱,你下山去逍遥,又碰到那个散修,又被打,那李管事又要给你钱。你想么,这么来来回回,你顶多被打,可李管事却需要给你钱,这么下去,李管事负担太重。”
温昭:“……”
“最后么,他只能盼着你被打死后,他就不用给钱了。你若是被打来打去,但迟迟就是不被打死,他就只能亲自动手把你打死了。”
“我想他是于心不忍,做不下这么残忍的事,就算你长得丑,也不能剥夺你活着的权利,于是剥夺你下山的权利,不给你钱了。”
“没钱就不惦记着下山去耍了嘛。”
温昭:“……”
索要赔偿一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温昭不再纠结此事,开始纠结另一件事。
在喜欢的人心中自己这么面目可憎,按照正常情况,难过是肯定会难过的,但难过一阵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天长地久以后,再多的痛苦都该是淡了。
但温昭偏偏就遇到了特殊情况。
每次领月钱,就势必要想起自己只能拿三分之一月钱是因为长得太丑。
长得太丑是因为在公仪无冽心中面目可憎……
如此每个月重复一遍,实在是很难让他忘记公仪无冽。
说来说去,大概还是和钱太少有关。
如果他在公仪无冽心中面目可憎能让他每月能拿一百块灵石,怕是已经早早高兴得忘了公仪无冽了。
他当他的修行天才,他做他的杂役,身份悬殊到仿佛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就当他们从未认识过。
一顿饭吃到尾声,大家都向听秋师兄说了几句祝好的话。
此番分别,再相见几乎没有可能。
众人心中还是难免有了伤感。
他们和凡人也没什么差别,在场的人很多年龄都不小了,就拿温昭来说,他已经八十七岁了。
凡人短短的一生,他已经快走到了尽头了。
榆笙忽然问:“昭昭,你以后呢?”
温昭低头摆弄了一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回凡界老家。”
他撒谎了,他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家可以回。
可他不能让榆笙担心。
榆笙看着温昭。
温昭对他笑了笑。
这是他很久以前就做好的决定。
他不想老死在天泽宗。
现在算算时间,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从疏品楼出来,温昭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温昭把这件事告诉了榆笙。
榆笙开始来来回回,东张西望。
他还年轻,眼睛比温昭好使。
榆笙环顾四周,摇头道:“我没见到什么特殊的人盯着你看,因为满大街的人都或多或少在看着你,实在看不出来谁特殊。”
温昭听榆笙这么说,只得按下心中不详的预感。
或许是他想多了。
可是还没走出两步,温昭就被打了。
温昭被打飞出去,摔在地上,他捂着胸口,抬头一看,顿时:“……”
是那个已经有十几年未曾露面,怀疑已经陨落了的,扬言杀尽全天下丑人为他老婆陪葬的散修。
温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