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霜明白，怕是小秀见势不妙，去找韩嬷嬷来解围的，忙回道：“马上就来。”

韩嬷嬷进门来，和蒙姑姑打个招呼，问：“今天的规矩讲完了吗？小厨房那里正忙着，等下再让她过来吧！”

蒙姑姑无法，恨恨的看着知霜，见她仍无惧色，对她挥挥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看来你不光巧舌如簧，还心灵手巧，是个能干人呀！”

知霜跟着韩嬷嬷去小厨房，小秀从后面跟上来，拉着知霜的手，悄悄说：“我刚才落在你们后面，见蒙姑姑盯着你的眼神，好吓人！”

知霜笑着说：“没事的，谢谢你！”

进了厨房，知霜给韩嬷嬷道谢，如果没有韩嬷嬷解围，看蒙姑姑的架势，不立刻罚她是不罢休的，估计之后还是逃不过挨罚。

韩嬷嬷对默默剁肉馅的知霜说：“知道难免一罚，一开始认错就好啦，说那么多是怕她不够生气，罚你不够狠？”

知霜心里不是不后悔，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呢？平时在厨房做活，直接伺候人的时间少，很少磕头下跪，渐渐放松了个性，以为除了主子是老板，奴仆下人同是打工人，不服气对方，耍几句嘴皮子而已。殊不知这个社会阶层分明，上一层级对下一级的威权是不容挑衅的，说到底，还是自己骨子里的奴性不足。

红杏来宣布处罚：知霜学写字的时间，到蒙姑姑那里去受训，并且，首先要对蒙姑姑道歉取得其原谅。她说完，小秀在一边“嘶”的倒吸一口气，同情地说：“完了，完了！”

红杏没理会，继续说：“蒙姑姑是心善的，一直为你解释，体谅你以前没有经过调教就当差，不懂规矩情有可原，就不扣你的月例银了，只要你好好学规矩就行了！”

小秀听了，不禁替知霜高兴，说道：“噢，那不错，蒙姑姑看起来冷淡，心地还蛮好！”

知霜表态一定认错，好好受教，心里却倒吸一口气：心善？规矩学的好不好，还不是任由她说了算，不过是钝刀子割肉罢了，不如罚些月例银！

红杏对她说：“太太一直挂念姑奶奶，担心底下人伺候不好，让蒙姑姑带小丫鬟来调教，顺便给大家理一理规矩，你却出言顶撞，不处罚是不行的!”

看来，只有小秀，认为不罚钱是心地好吧！

当天下午，知霜就需给蒙姑姑认错。想着小秀说过的经历，知霜先到角门，在门外的货郎担上买了包黄色麦芽糖，小心地揣荷包里。再往蒙姑姑那里去时，仿佛有种感觉，“手里有糖，心里不慌”？

蒙姑姑面无表情地说：“我正在交规矩，你的事等一等再说。”，却没有说她可以离开，知霜就在院子里，形同罚站的看了一下午小丫头们怎么学规矩。

透过大开的门，八仙桌两旁各有一把圈椅，蒙姑姑坐在左边的圈椅上，指点着四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练习端着银水盆伺候洗漱。

佳兰捧着水盆走到蒙姑姑跟前，跪下双膝，高举水盆，佳茗、佳欢屈膝捧着毛巾、靶镜粉盒，佳喜为蒙姑姑挽起袖子，卸除手镯戒指，用大毛巾掩住她的前衣襟，护住衣裳。蒙姑姑伸手向盆里撩水洗脸，擦脸盥洗完毕，蒙姑姑点评说：“水温需视主子的习惯，这次还可以；拿着毛巾、靶镜的，太高，屈膝还要往下；护衣裳的，做的不错。接下来，轮换着做下。”

冬日的下午，知霜在门口吹着刺骨的北风，室内的演练持续地进行，夹杂着佳欢、佳喜殷勤的应和声。佳喜出来打水，经过知霜时轻哼了一声，抬头走过。

蒙姑姑叫知霜进屋后，问：“悠闲了一下午，有什么说的呀？”

知霜低头认错道：“回蒙姑姑的话，奴婢知道错了，请蒙姑姑原谅，教导规矩。”

“哎呀，可别这么自称，让人听见，岂不是陷我于不义，毕竟，我也不是主子，和你一样都是奴才！”

知霜咬咬牙，扑通跪下说：“早上，是奴婢魔怔了，胡言乱语的冲撞了蒙姑姑，请蒙姑姑责罚。”

蒙姑姑定睛瞧了瞧知霜，笑说：“你倒是能屈能伸，我可不敢受你的大礼，你这样大胆的性子，在府里当差委屈你了，要不我给太太说下，你还是回家更好，你说呢？”

“蒙姑姑怎么责罚都行，求蒙姑姑别。。。如果这样回去，爹娘的身体不好，一定会气晕的！”知霜低头恳求着说，为了增加示弱效果，还缩了缩肩头。

“怎么，你知道怕啦？这样吧，如果真能显示出认错的态度来，我就不追究你了。”实际上，两人都清楚，作为临时过来帮忙的教习，没有足够的理由，怎么能将个二等丫鬟赶出去，这么说只是显摆下权威，知霜也不想将事情闹大，已明确她是来挨罚的，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

知霜心里嘀咕，“我都跪下了，还不够有认错的诚意吗？”，不觉一愣，不知所措地抬了下头，见蒙姑姑一脸倨傲地袖手坐着，边上站着的佳兰、佳茗，怯怯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讶异，佳喜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垂手站立的佳欢，放在大腿后侧的手，食指和中指弯曲的往前点了点。

知霜瞬间懂了她的示意，忙对着蒙姑姑磕头，口称“请蒙姑姑责罚！”

蒙姑姑看着知霜磕了几个头，才说道：“行了，起来吧，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也不罚你了。”

知霜心里吐槽：“又下跪又磕头，还说不罚我了，呵呵！”

蒙姑姑给知霜布置的任务，同样是伺候主子盥洗，说下次也好跟上进度，又说时间下午的不多了，就直接练习端水盆吧，“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几个安排下，好好帮她练习。”说完，就出去了。

佳喜马上做到圈椅上说：“我最高，我来当蒙姑姑，佳喜你给我围毛巾，你们俩还是拿靶镜粉盒，你别站着了，快端水盆过来练习呀！”

知霜忍着心里的恼火，只当是陪孩子玩游戏，端水盆走到她跟前，弯腰捧着，佳喜不满地说：“怎么不跪下，你伺候主子，也要这么没规矩吗？”

“我跪下举起水盆，就伸到你眼睛那儿啦，你打算洗头吗？”

“噗嗤，哈哈哈，”边上三个人都笑了，佳喜恼怒地说：“不许笑！”对着知霜说：“蒙姑姑说了，这个捧水盆的就要跪着，这是规矩，你是二等的也要跪下。”

“我知道，可是我的问题也没错呀，捧高了你怎么洗呢？”

“我，我。。。我站着！”佳喜说着，脱下鞋，穿着袜子站上椅子。

“那她俩个拿东西的，就要直起腰，不然，你怎么看靶镜呢？而且，你站那么高，掖在胸前的毛巾就护不住衣裳了。”佳欢提出异议。

“你。。。真是死心眼，毛巾掖好就没你的事了，拿靶镜粉盒的站远一点，现在是帮她练好端水盆，她的动作做对不就行了！”

“行，就按你说的做！”知霜拦住佳欢的话头，果断在圈椅侧面跪下，举起水盆，佳喜站在椅子上弯腰洗脸。因看见知霜跪下而高兴，没注意水盆离自己有点远，怕衣裳湿了，低头时不觉往前倾，毕竟人小力气小，掌握不好平衡，站着的圈椅面板光滑，她刚浸湿脸颊，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身体重心往前晃，“咣当”，水盆被她打翻在地，伴随着水盆落地，她“吧唧”一声摔倒在地上，知霜在水盆打翻时就迅速往后挪，还是被佳喜往下摔的冲力带着歪向一边，乘势趴到地上，而佳喜手撑着地“哇”地哭起来。。。

趴在地上的知霜，听见有脚步声走向门口，索性继续趴着，佳欢三个人忙去扶佳喜，手忙脚乱时，门口传来蒙姑姑生气的呵斥声：“你们怎么学的规矩，要造反吗？”

结果，五个人都不许吃晚饭，被罚站在屋里思过。这间房没烧炕，夹杂寒意的夜色中，罚站的知霜和几个小丫头，慢慢挪动着挤在了一起，似乎暖和些。知霜将荷包里的糖拿出来分给大家，佳喜小声说：“都怪你，害我摔倒，还挨罚！”，佳欢反驳道：“我看怪你自己，没那么高的个子，非得装相，连累我们都没饭吃！”，知霜忙说：“嘘，别说话，小心让姑姑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