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官道上车来车往,因着最近玉畔先生在京城中出没,不少人从四方各地慕名而来,都想要一睹玉畔先生的风采。
也正因如此,进京的官道上,各色车马络绎不绝。
“大人,再有十里地就到京城了,咱们是直接回府上?”
嘈杂的噪音之中,赶马车的马夫扯着嗓子喊道。他甚至都没空回头看一眼自己马车的情况,将全身上下其余的精力都放在了面前的路况上。
良久,身后之人也未见回复。
“大人?”
终归怕走错了被何立才训斥,车夫终于抓到了一个空隙,匆忙回头又问了一声。
然而,当他注意到身后情况的那一刻,神色一顿,一双牵着缰绳的手不由得猛地收紧了一番,连带着马匹发出一声嘶鸣。
只见身后的马车不知何时早已被血色渲染出斑斑花纹,不仅如此,还有一长串的血迹从远处蔓延而来,溯源至马车角落正在下滴的嫣红中。
与此同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早已先一步到了京城。
听着路人们隔三差五便会提到的名号,苏流瑾往张畔身上扫了一眼,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戏谑,“你说按照现在这种情况,你若是光明正大用玉畔先生的身份出现,岂不是要掷果盈车?”
说着,苏流瑾又往路上扫了一眼。
这一路上可没少见各式各样的崇拜者,论起来,慕名而来的女子也占了绝大多数。
别说掷果盈车,就连头上砸几个包都不成问题!
“那挺好,省了咱们一笔开销。”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苏流瑾先是愣了一下,想到张畔先前在青云楼弹琴卖艺的举动,反倒是让他这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话添了几分可信度。
不得不说,她很相信张畔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未曾等他们二人多说什么,京城最大的钱庄已经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之中——先前何立才给了他们二人一个何家的信物,趁着何立才路上遇险的事儿还没传到京城,他们当然要把这信物利用一下。
“取一千两黄金,记在何大人的账上。”
虽说何立才搞的那些小动作极为隐蔽,但是钱庄的流水却骗不过。
只可惜钱庄上的人早已被何立才买通,自然不会将其中可疑之处捅出去。也正因如此,在象征何家的双环玉出现在掌柜面前时,不必他们二人多费口舌,一千两黄金直接被安排送到青云楼。
青云楼这种地方日进斗金,不论流水夸张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引人注意。
所谓之,阴在阳之外,不在阳之内,太阳,太阴。[1]
整个过程,顺利得超乎二人想象。
但如此一番,也更验证了苏流瑾的推测——何家能在后期崛起,前期的蛰伏功不可没!
“先给我一百金,急用。”
说着,苏流瑾的目光往丞相府的方向看去。
她自己是已经从这个权利的斗争中心暂时脱离,并且打算重整身份重新入局。但她那早已深陷其中,并且还有被皇帝斩杀的可能的父兄呢?
重活一世,早已决定要护好他们。
如今有了资金,第一时间自然要用在最重要的人身上!
顺着苏流瑾的目光看去,张畔隐隐约约觉察到了苏流瑾的意图,看向她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几分惊奇。
“你是想让丞相也脱离京城?”
张畔的语调中三分疑惑,七分笃定。
若真说起来,这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下定论!
“不错!”
终归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苏流瑾对于张畔也不再隐瞒,“这京城之中即将掀起一阵大风波,父亲年高体迈,搅动漩涡这种事,还是由我来参与比较好。”
闻言,张畔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就连他在恒思的命运都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更不用说她自己的家人了!
既然苏流瑾都已经这么做了,那证明她自己早已有一番打算。至于他自己,只需要在苏流瑾需要用到他的时候,给予苏流瑾足够的帮助便可以。
不过一日时间,整个京城就像是变了天一样。
前一日,众人还在讨论玉畔先生如何如何,一日之后,什么京城高官外出游玩遇刺;丞相小姐尸体找到,丞相心中悲恸病重;玉畔先生主动出山,言可以为朝廷效力……
似乎昨日还平静祥和,都在享受各自生活互不干扰的一群人,突然之间就剑拔弩张起来。
“皇上,那小子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乡野村夫罢了,便纵是皇上想要让他为朝堂效力,也不可一气之下直接将其升到高位,恐失皇上的威信啊!”
这京城之中本就已经纷乱无比,而身为权利中心的皇宫,更是难逃一劫。
原本还在想方设法去寻找玉畔先生的人,此时看着站在一旁的青年,一双眉头微皱,深沉的眸子中不知到底在作何判决。
须臾,只见站在几案后的人抬手一挥,几个上疏的大臣相互看了一眼,默契地抬步退了出去。
待到整个御书房中只剩下温昀景与张畔二人的时候,他这才缓缓转身,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玉畔先生那边看去。
“先生应知,无功不受禄。”
并未多言,温昀景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张畔自然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可以得到温昀景的信任。而温昀景现在提出的这个条件,他几乎连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但是想到苏流瑾的计划,张畔眼帘微垂,上前一步冲着温昀景行了个礼。
“皇上尽管吩咐,只要是草民力所能及的,草民自当竭尽全力为国效忠。”
便纵是现如今自己有求于人,张畔周身也不失那种不卑不亢的气度,宛若这次的投诚并非张畔主动前来,而是温昀景三顾茅庐一般。
闻言,温昀景挑眉,目光在张畔身上环视一周。
倒是没想到,这人答应的倒是还挺快的。
本以为像是他这种人,应该是宁折不弯的那种类型。
他本来都已经计划好了,若是这一次他没有把玉畔先生给逼出来的话,下一步便是派人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给杀了,以绝后患!
倒是没想到,此人似乎是有了预知一般,在他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主动出现,免去了血光之灾。
“很好。”
温昀景微微抬头,斜觑了张畔一眼,“既然爱卿如此有心,朕便将你安排去安南王身边。想来爱卿消息灵通,应该也知道安南王在朕身边是什么角色。但,朕最近觉得他似乎有些异动,你去给朕盯着。”
末了,见张畔依旧不为所动,温昀景又跟着加了一句,“若是事成,安南王的位置就是你的。”
一句话,不仅仅是诱惑。
这其中,蕴含更多的,还是隐隐透露出来的威胁!
安南王的现在,又怎么不可能是玉畔先生的将来?
张畔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温昀景这话语中的意思。即便淡定如他,也不由得被温昀景的气势降住了几分,抱紧在身前的双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是。”
言罢,张畔在温昀景的示意下,缓缓退了出去。
抬眸往丞相府的方向扫了一眼,张畔的眸中不由得添上了几分担忧之色。
他这边的进程还算是顺利,也不知道苏流瑾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把丞相那边的事情搞定,日前二人商讨的计划,可还能继续施行?
就在他担忧的时候,一行人匆匆忙忙从宫外跑了过来。
而那之中,正是行色匆匆的太医和一直伺候在丞相身边的老奴!
经过张畔身边的时候,那老奴匆忙间冲着张畔使了个眼色,随后才又整顿神情,跟着太医往御书房前去。
而那一眼,可不正是计划通的象征么?
见状,张畔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几分,拔腿往宫外快速移去。
至于已经将丞相府的一应事宜安排妥当的苏流瑾,早已在青云楼的天字房中等着,看着面前那依旧冒着白雾的茶水,指节轻轻在桌上敲动。
先前她安排张畔先去宫中向皇帝投诚,转移皇帝的注意力,而她则是趁机浑水摸鱼,让苏幕遮有告病还乡的机会。
按照温昀景的性格,只怕张畔那边并非轻易便可以过关。
虽说她相信张畔的能力,但心中终归还是留了几分担忧。
就在她依旧在思索接下来的行动的时候,蓦的,房门被敲响了。
这天字房是青云楼用来接待上宾的,非无一定的身份,连三楼都上不来。此时此刻,真正的玉畔先生不再楼内,而她也已经吩咐了今日不接待贵客。
想必,是伙计上来送今日收集上来的情报了。
“进。”
苏流瑾的注意力还放在脑中那些令人头大的事儿上,对于青云楼安保的信任让她根本没有抬头,“东西放在几案上就行了。”
旋即,苏流瑾垂眸起身往几案前移去,准备阅览一下今日情报,看看能否找到一些灵感。
却不料,倏地一个黑影闪过,苏流瑾只觉得脖颈后传来一阵疼痛,便再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