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苏流瑾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片黑暗。
并非是她的眼睛被蒙上了,而是这个空间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光源,只有微弱的风声让她还知道绑架她的人还没打算把她弄死。
对方似乎是把她当成了跟张畔一样的能手,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任她武力再过高强,只怕也无法从这束缚中脱身。
嘎吱——
不等她再多判断一番周围环境,一片亮光从正前方射来,让苏流瑾不由自主地紧闭双眼,甚至在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
“没想到玉畔先生竟然是个女子,若是世人知道了,玉畔先生这享誉天下的名声怕不是要变上一番。”
此言一出,苏流瑾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丝冷笑。
能在她睁眼之后立马开门冷嘲热讽,只怕自己一直在对方的监视下。
而至于自己玉畔先生这个身份……
除了何家的人,现在还有哪个势力会突然拿着这个名号找到她身上来?
“何大人都已经没了,你们这些忠犬不想着赶紧换个新主子跟着,在这儿乱叫什么?难不成,何立才还给你们应了什么阴间的福利,好让你们下去陪他的时候也能高官厚禄?”
即便现在自己的性命就在这群人身上,苏流瑾也毫不让步,开口便直接道破。
“看来你还是有些能耐的。”
闻言,来者先是顿了一下,随后轻笑,“那你不如睁眼看看,我到底是谁?”
这一番话语之中的语调实在是太过平静,丝毫不像是刚刚死了头领,群龙无首的样子。苏流瑾眉头微皱,缓缓睁开了方才被闪的有些酸涩的眼睛。
下一刻,苏流瑾的眼睛蓦的瞪大了。
只见那站在门口的并非他人,可不就是那日他们在小竹林中已经解决了的何立才么!
“怎么,玉畔先生这就不认识我了?”
一改当初的阿谀逢迎,如今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何立才掩藏的那一番野心与狂傲也毫不掩饰。
他迈步走到苏流瑾身边,蹲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许玉畔先生偷梁换柱,怎么就想不到我何立才也会李代桃僵呢?”
果然!
闻言,苏流瑾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就说祸害遗千年,那日对何立才下手的时候,顺利得有些过头了。
如今一看,她的猜测丝毫不错!
“那何大人这是要报我那刺杀之仇,打算将我抛尸荒野么?”
不过只是梳理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苏流瑾将心中那一抹诧异压下去,换上一副淡然的笑意戴在脸上。
成王败寇的道理她自然明白。
如今落在何立才手上,恼羞成怒只会浪费时间,而且现在也无人知道自己的所在地,倒不如好生与他周旋一番,说不定还有什么逃离的方式。
“先生说笑了。”
没想到苏流瑾在这种时候也能临危不乱,何立才的眼珠转了几圈,脸上突然又带上了几分笑意。
“这恒思谁人不知先生才识过人,如今我欲举大事,正是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才的时候。”
说着,何立才的目光又在苏流瑾身上绕了几圈,“先生若愿委身与我,待到事成之后,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与现如今被迫四处躲藏相比,岂不快哉?”
“不必。”
何立才的话音刚落,苏流瑾立马摆出一副拒绝的姿态,“何大人这卸磨杀驴的行事作风,小可可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她知道何立才在上一世能苟到最后,必然不可小觑。
倒是没想到,此人用人的风格倒是跟温昀景有的一拼!
“先生何必拘泥于前尘往事?”
即便苏流瑾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何立才也并未掩下自己想要招贤纳才的心思,“往日那是先生与何某的立场不同,互为敌人,自然要斩草除根。但若日后你我歃血为盟,那便是同甘共苦,有我何立才一口饭,绝对不会让先生饿着!”
没想到何立才这颠倒黑白的功力还挺深厚……
苏流瑾撇了撇嘴,歪头向一边并不回应。
她的态度已经很是明确——与虎谋皮,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她绝对不干!
看出了苏流瑾态度之中的坚决,何立才猛地一甩手,直接将苏流瑾的脑袋扔到地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下一刻,他蓦的起身,冲着门口拍了拍手。
“吩咐你们的,可以去做了。”何立才垂眸瞥了地上的苏流瑾一眼,冷笑道,“何某早已雇了云梦阁的杀手去刺杀那个被你派去皇宫当替身的书童。也不知玉畔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死了,先生可还能借尸还魂?”
闻言,苏流瑾的眸子蓦的瞪大,看向何立才的目光中满是敌意。
她怎么忘了,何立才这种小人,直接对张畔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云梦阁的人已经出发了,先生慢慢考虑,何某还有其他事,就不多叨扰先生了。”
说完,也不管苏流瑾是否回应,何立才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在他身后,尚且被五花大绑的苏流瑾眸色阴沉,活动指尖又摩挲了一下身上的绳索,咬牙切齿喊住了即将离开的何立才。
“站住!”
她的语调中带着几分屈辱,冷哼一声,“我答应你!”
张畔身上虽说有几分武艺,但云梦阁可是安南王培养起来的御用杀手组织,不论在规模还是人才素质上,都是恒思一流水平。
更何况……
她还不知道何立才找了几个人……
闻言,何立才正在迈着的步子停了下来,一张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手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地转身回到苏流瑾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递到苏流瑾嘴边,悠悠然道:“何某也知道先生心中不服气,这毒药每隔一个月发作一次,解药只有何某这里才有。承蒙先生不弃,何某也想有一个保障。”
小小的药瓶中散发着阵阵清香,便纵是从何立才这里得到的毒药,也带着一副伪装。
毫不犹豫地,苏流瑾直接张口咬住瓶子将毒药吞了下去。
咕咚一声,毒药入腹。
而何立才的脸上,也跟着浮现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他抬手一挥,立马有守在门口的小厮跑进来给苏流瑾松绑,与此同时,又有人端着茶水果盘放在屋子里那张唯一一张桌子上,俨然一副招待座上宾的架势。
“我都已经答应何大人了,派出去的杀手是否也是时候追回?”
将自己身上的绳子甩到一遍,苏流瑾面有不虞,盯着何立才的眼睛等他给出一个答案,身体却只是往墙上一靠,丝毫没有往桌子旁边挪去的意思。
毕竟才刚刚威胁过人,苏流瑾做出这番姿态,何立才也不在乎。
他只是轻轻一笑,亲自去桌前为苏流瑾倒了一杯茶递到苏流瑾面前,“先生说笑么?先生足不出户便可只天下大局,又岂不知云梦阁的杀手一经出动,只有任务完成或者身死两个选项,绝无撤退一说么?”
“你耍我?!”
啪嚓一声。
还冒着热气的茶水连带杯子被苏流瑾打到地上,不幸殒命,四分五裂。
苏流瑾眼眸微眯,盯着依旧面带微笑的何立才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自己想把面前人揍一顿的冲动压了下去,大跨步冷冷往门口走去。
“给我一匹快马,入幕之宾,不会连这点待遇都没有吧?”
如今的形式受制于人,再与何立才理论不过徒劳。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云梦阁的杀手为重!
闻言,小厮立马抬头往何立才的方向看去,及到何立才不紧不慢地点过头之后,这才领着苏流瑾往马厩而去。
云梦阁作为恒思排行第一的杀手组织,背后又有皇家支撑,自然是光明正大地在各处各地建立分店,别说什么皇权贵族,就连老百姓都知道它的存在。
不巧,苏流瑾刚好也对它有些了解。
“我要见你们管事儿的。”
匆匆跑到云梦阁总部,苏流瑾连把马匹拴上的时间都没有,快速冲到店里便将身上那块双拱桥玉坠亮了出来。
毕竟是刚下了单子不久的大客户,云梦阁的人对何家的信物也有几分印象,并未推诿便安排了下去。
只是……
“云梦阁的任务即出,便只有完成或身死这两条路,想必小姐也知道。”
管事儿的见多了想要用各种方式撤销任务的,对于苏流瑾现如今的举动也是见怪不怪。相较之于苏流瑾前来追回任务这件事,显然苏流瑾一个年轻少女却能拿出何家信物这件事更能吸引他眼球。
“不需要把派出去的杀手追回来。”
本以为又是个会想尽各种方法乞求他们收回任务的,却不料,让管事的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也正因如此,才将管事儿的注意力重新拉到刺杀本身上来。
“先用这个玉坠做抵押,我要雇佣可以杀死出任务那几个几人的杀手,将他们拦路截杀!”
既然只有两条路,那就只好选那条能保住张畔性命的路了!
这回答一语中的,倒是不由得让管事儿的对苏流瑾刮目相看。
“成交!”
管事儿的自知时间紧迫,从苏流瑾手上接过吊坠之后,起身便带着苏流瑾往外走去。不仅如此,还顺带吹出了一声奇特的哨声。
一道身影应声而至,而管事儿的命令也紧跟着下达。
“去将出申卯任务的人杀了。”
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剩下那几个杀手的命运。
闻言,黑衣人紧跟着飞身跃了出去,顺道还往天上发了个信号弹。
紧跟着,京城西郊的方向,类似的信号弹窜入众人眼中。
不必管事儿的解释,苏流瑾便明白了这信号弹的意思,翻身打马往信号弹出现的方向而去。二人一个在屋檐上飞跃,一个快马闯过闹市,速度竟不相上下!
京城西郊。
张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刚刚从皇宫出来,便被几个黑衣人拦了下来。
来者一看就知道不善,再加上他们手臂上那象征着云梦阁的符号,张畔眉头一皱,立马往西边而去。
那个方向,与回到青云楼的方向正好相反。
不知苏流瑾那边如何,但,他现在自身难保,根本不是与苏流瑾碰面的时候。
共敌不如分敌[1]。
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他相信苏流瑾自己也能解决!
只不过,看着自己面前这片断崖,张畔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只顾着把人引走了,倒是忘了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去解决这些人。
现如今前面是断崖,后面就是那三个黑衣杀手,进退两难。
几个杀手似乎也并不着急,即便如今已经将张畔逼到了绝境,却也只是提着刀慢吞吞往张畔身边挪来,大有一副逗弄猎物的架势。
“几位兄弟不如让我死个明白?透露一下我这条命是谁买的?”
这话答与不答也没什么意义,想杀他的人成千上万,他只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罢了。
然而,几个杀手却并不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一个又一个提刀冲了上来,却又不一击斩杀,硬是用车轮战慢慢消耗张畔的精力。
蓦的,从京城的方向出现一朵烟花。
紧跟着,三人中其中一个也回应过去。
本以为是云梦阁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回去处理,张畔还悄咪-咪松了口气,却不料,放出烟花的下一刻,三个杀手突然一起攻了上来,动作也全变成了杀招,打得张畔措手不及。
先前的追逐已经消耗了不少体力,不过几招过去,张畔身上已经带上了道道伤口。
术业有专攻[2],锵的一声,张畔手上的软剑直接被挑飞到了悬崖之下。
紧接着,另一个杀手的长刀已经冲着张畔的脖颈直逼而来,下一刻便要血溅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