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苏流瑾太过了解温昀景,不过是早上才谈论过的事情,及到日暮时分,已经传来了附近禁卫军驻扎的消息。
好在山寨中人行动还算是迅速,不过只是一天时间,邹青吩咐下去的事情已经办妥,给了他们足以反击的资本。
食物充足,那么天堑就在。
即便那些禁卫军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尹村就在这座无人山上,却也只能看着眼前的悬崖峭壁无奈叹息。
“邹姐,他们真的跟那位姑娘说的一样,把山底下围起来了。”
夜色渐浓,山寨中的众人都聚集在邹青的厢房之中,商议接下来对付这些禁卫军的对策。
而此时开口的,正是偷偷跑到半山腰打探了消息的小石头。
这冥山上道路坎坷,再加上他们自己设计的陷阱,若非有熟人引路,半路身亡都是轻的。若是运气再差一些,只怕会全身蚀骨之痛却又不得不清醒面对,最终落得个受不住自-杀身亡的下场!
“好了,今日暂时就到这里吧。那些陷阱都还没用上,倒是刚好可以让他们知晓一番,我们冥山尹村的毒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享誉天下的。”
言罢,邹青将桌上的地形图收起放好,带着众人离开。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道黑影从寂静无声的山寨中划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众人方才议事的厢房里。
夜色掩饰下,黑影迅速拿了地形图便冲出山寨。
与此同时,原本正在熟睡的张畔也睁开了双眼。
他做出一副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暗中确认周围只剩下一个杀手之后,匆匆披上外裳便往苏流瑾的房间赶去。
因禁卫军的围攻,整个寨子中的人都枕戈待旦。
即便只是提了个建议的苏流瑾也不例外。
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苏流瑾原本闭目养神的眼睛立马睁开,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匕首往门口走去,顺道还做出被人吵醒的腔调,不太耐烦地问道:“谁呀?”
“我。”
张畔趁着门栓的放光往身后扫了一眼,确认云梦阁的杀手依旧跟在不远处,这才又扣了扣房门,“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退敌之策,怕明日早上忘了,特意过来跟你商议一番。”
是张畔。
苏流瑾又往前迈了几步,却蓦的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她那张原本伪装成睡意惺忪的脸立马变了神色,眉头微蹙,看向门口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审视。
他二人在山寨中扮演的应该是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张畔这夜半来访,岂不是叫他人生疑?
如果不是他突然脑抽没事儿找事儿的话,那应该就是有要紧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苏流瑾又变回了睡意惺忪的神色。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苏流瑾本想询问张畔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却不料,推开房门的下一刻,迎接她的却是一道突如其来的攻击,直接掐在了她的脖颈上。
苏流瑾下意识抬手反抗,却发现脖颈上的力道并不深。
而当她想要询问清楚的时候,便看到张畔往后面树冠的位置使了个眼色。
顿时,苏流瑾便心神领会。
怪不得张畔这么快便接到了来尹村的任务,原来是身后还跟的有尾巴啊!
“你不是说有退敌之策么?”
互通有无之后,接下来的行动便方便许多。
天色阴沉,月亮时有时无,杀手所在的位置跟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如今苏流瑾假装被扼住咽喉,连说话声音都装了出来,候在一边的杀手也没有怀疑,只是等着张畔下一步动作。
“自然是退敌之策。”
只听张畔冷笑一声,凑到苏流瑾面前微微抬头,“只要拿住你,这山寨可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你……!”
没想到张畔会说出这样的话,苏流瑾忍不住又往杀手的方向瞥了一眼,却被张畔转头挡下,没让身后之人觉察到苏流瑾的动作。
“杀我。”
与此同时,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从张畔口中吐出。
他的目光往苏流瑾衣袖的方向瞥了一眼,其中之意,再没有那么明显!
不知道张畔心中有什么计划,但既然对方都已经让她这么做了,苏流瑾连想都不想便将方才收入袖中的匕首甩出,抬手往张畔脖颈划去。
而至于张畔,则像是一个完全没想到苏流瑾有反抗能力的菜鸟一般,直接被吓得跌坐在地上。
就在张畔恍惚之际,苏流瑾的匕首已然紧跟而下!
锵!
下一刻,金属碰撞的声音便在这寂静的夜空中响起。与此同时,也将周围守着的那些枕戈待旦的居民给惊醒了。
突兀的兵器相撞声引起众人警觉,让他们迅速往苏流瑾的院子聚集而去。
而至于苏流瑾这边,方才差一点便落到张畔脖颈上的匕首,此时此刻已经全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黑衣人紧紧攥着她那细嫩的手腕,禁锢了她继续攻击的可能。
即便脸上一半都被黑布盖住,却依旧掩饰不住杀手脸上的得意。
“呵,先生说的不错,既然这山寨中的一切优势都是你算出来的,那么只要把你抓走,整个山寨岂不就是手到擒——”
只不过,这得意的情绪还没能让他享受多长时间,便直接凝固成了永远。
只见原本应该被挑飞了的匕首此时正直直插在杀手的后背处,从肋骨的缝隙扎到心脏,又在下一刻旋即拔除,大片的血液喷溅而出,让这本就潮湿的夜晚又加上了些许腥味。
心脏被刺,致命之伤!
那杀手甚至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便堪堪倒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张畔那溅满了血的身影随着杀手的倒地出现在苏流瑾面前,让苏流瑾的目光不由得跟着几番变化,最后只是复杂地看了张畔一眼,便开始注意外面的动静。
一番动静过去,邹青也带着人赶了过来。
院子中的每一滴鲜血都在诉说着方才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更何况,匕首和血衣还在张畔身上,根本无从藏起。
“有人夜袭,刚好这位公子突然想到了退敌之策,前来找我商议,这才堪堪将我救下。”苏流瑾抬手将张畔推到自己身后,面色严肃地跟邹青谈道:“夜袭之人可能不止他一个,大家最好仔细搜查一番。”
苏流瑾这话说完,张畔毫不犹豫便跟着点了点头。
地上的尸体正是对苏流瑾这番话最有利的证明。
即便邹青隐隐约约觉得现在的场景和苏流瑾方才的话似乎有什么矛盾,但夜袭事大,她来不及多加考虑,先行将搜查的工作分配下去。
“不知二位可有时间到厢房一叙?”
这山寨中的一应事物早已详细划分到了每个人头上,而至于邹青,只需要保管好她厢房里藏着的那些机密便可。
但,现在更重要的,还有一件事——
邹青的目光在苏流瑾和张畔身上来回扫了几圈,眸中的怀疑丝毫不加掩饰,“二位的身份和真实意图,我觉得是时候可以坦白了。”
这些时日,很多事情看似巧合,但实际上却都有那么一些如蛛丝般隐匿在一起的联系。
此二人终归是外人,她自知怀璧其罪的道理,一早便派人对这两个外来人进行监视。果不其然,就在张畔来的第一天,便看到了他们二人密谈的场面。
当时由于没有证据,她也只是暗自记在心里。
如今,终于让她抓到个现成的机会!
他们二人若是实话实说便罢,若依旧装模作样……
“寨主还是先查一下有没有东西丢失吧,”看邹青脸色沉重站着不动,苏流瑾忍不住提醒一句,“想必寨主已经觉察到了——我们二人的真实身份与目的,现下就据实以告。”
苏流瑾的声音将邹青的思绪拉扯回来。
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继而开始检查房中物品。与此同时,口中还不忘威胁一番,“那就请二位开始吧,可别忘了,我们尹村是干什么的。”
这毒药,可是随时准备着!
“我原名苏流瑾,本是丞相之女。”
不过一句话,邹青正在检查的动作蓦的停了下来,一脸惊讶地转而看向苏流瑾的方向。
终归是情报中已经死了的人,苏流瑾并不觉得邹青的表情有什么问题,而是紧跟着继续说了下去,“皇帝认为我父功高盖主,欲除之而后快。与身边密谈之时不慎被我听到,皇帝欲杀人灭口,派人将我推到河中,幸得玉畔先生救起,这才逃过一劫。”
这一番话,真真假假,却是最能调动情绪的说辞。
苏流瑾的身份已经足以让邹青惊讶万分,奈何后来这一番话中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以至于邹青听完之后几番开口,却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你说,他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玉畔先生?”
须臾,邹青这才回神,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张畔。
她能想到这两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却没想到,竟然都是在那些京城权贵中红极一时的人物!
回应她的,是张畔肯定的点头。
“那个杀手就是安南王派在我身边的监视者,用计杀了他,我才好自由行动。”见邹青脸上依旧是半信半疑的神色,张畔干脆换了个话题,“当务之急,一同御敌才是上策。”
他们二人的话跟之前的情况相差太多,让邹青一时之间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唯一反应过来的,可谓是那刻骨铭心的戒备。
“我又如何得知,你们不是站在狗皇帝那边的人?毕竟,这闹事的杀手可是你们引进来的。”
不过只是几句话的时间,邹青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惊讶不在,只留一些戒备。
邹青的戒备愈深,苏流瑾心中的称赞愈甚。她抬手止住张畔想要上前再辩驳几句的动作,面带笑意将主权交到了邹青手上。
“寨主想如何?”
“退敌!”
蓦的,邹青眸中迸溅出几分杀意,“同利为朋[1],既然苏小姐说狗皇帝是你我共同的敌人,那便请先把山脚下那些禁卫军击退,让我冥山恢复平静。便当是,你我同利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