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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十一回 陷空祸,情义肝胆铸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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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正是人人都陷入梦中、毫无警觉的时候。

卢家庄烛火轻跳。

展昭见雷光已歇,雨也停了,不知何时就要拨云见月,果断出了五义厅。他如来时那般,轻踩着东竹林的影子翻墙而出,又在树上屏息静气片刻,却无丝毫动静才掠身而过,又贴着树干落在小路一侧,准备从来路离去。

然而,他脚步一滞。

隐约有拔刃之声。

不妙。展昭未有贸然抽剑,背贴着树干一动不动,尚不能辨认声从何来。夜雨已尽,夏有虫鸣,还有江潮涛涛、风摇树摆习习作响。他陡然仰头一望,果然对上一黑衣人挥来的朴刀,刀锋无光。

展昭抬剑一挡,剑鞘和刀锋相碰却只有细微不可闻的闷声。

那黑衣人眸中闪过异色,这才瞧见展昭那巨阙上裹着布料。生死眨眼一线,展昭仍无拔刃之意,同时足下向后一蹬,借力挥臂,将那占着自上而下的冲力的黑衣人狠狠掀开,趁其半空无从变势,另只手拽住他握刀的手腕,发力一翻。黑衣人当即松刀换手。展昭已然借着那一蹬腿,旋身空翻,又快又急地躲过一刀,整个人与黑衣人交换了上下,拽着黑衣人的臂膀往其身后一折。黑衣人闷哼一声,竟是忍着痛,左手刀背贴己面而去,配合一偏头,刀锋紧逼展昭面门。

好刀法。展昭面不改色,巨阙在他单手翻转,再一挡,且同时听嘎嘣细响,是他发力卸了黑衣人右臂。旋即他松去脱臼的手,在落地前右手握住巨阙,剑不出鞘,轻易在分寸之间挑开朴刀,展昭也踏住了黑衣人的背。

笨重的钝剑这才在迟迟出鞘,在剑主蹲下身时,轻轻抵住了黑衣刀客的脖子,如同一声礼貌的问候——

“承让。”

“……”谁他娘让你了。黑衣人的头狼狈压着湿泥,没有冒死作声。

这少年剑客瞧着脸嫩温和,下起手来真是干脆利落、无情无恨,浑然江湖匪气。

且剑都不拔,真不知该说是无惧失手殒命的自信,还是该说笃定必胜的自负,总归在这温润皮相下自藏有轻狂侠客骨。黑衣人气得咬牙切齿。他的确看轻剑客年少。只是这少年本事也不虚这番自信,年纪轻轻,恐怕不是江湖无名之辈……

究竟是何人。

展昭哪管黑衣人咬着牙百般猜测,踩着人就先点了哑穴,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绳子。眼下陷空岛形势不妙,能在此对他无故出手之人当然是敌非友,他虽未取其性命,倒也并非手下留情之意。

“得罪。”展昭好声好气道了一句,将人五花大绑,才端详起此人面容。

是个三十出头的刀客,虽提着笨重朴刀,但身形却不魁梧高大,甚至可以说有些干瘦;穿着玄色,但未有遮面,露出满面乱糟糟的胡茬,又有一头盘起的夹白乱发。不像个暗哨死士,更仿佛形容沧桑的浪人游侠。

“礼貌起见,还是问一句阁下来头,又为谁办事?”他搭着黑衣人的肩膀和气道。

“……”您真客气。黑衣人折了手,正冷汗直落也不免无语地瞪着展昭。

“展某来时,也是阁下察觉了吧?”展昭又道。

“……”真客气倒是把他穴道解了。黑衣人挤出个狰狞和善的笑容作为回应。

展昭当然没有解穴的意思,剑都裹布了,还能让人嚷嚷得天下尽知他上岛一事吗。他笑眯眯道:“阁下武艺不弱,在下侥幸了。”话音且落,一掌也疾风闪电般劈在黑衣人侧颈,在他暗中冲开穴道前将人击晕。

展昭又辨了一眼天色,见依旧无月无雨,别无变化,稍稍松了口气。

这刀客着黑衣暗中盯梢,想必不是陷空岛的人,而今夜如他这般盯梢的定然不在少数。不仅如此……往日卢家庄五义当家,兄弟齐心,且各个本领高强,从来自信且磊落,无忌于外人算计。哪怕富甲天下、家财万贯,五位当家也道是外物尔,无甚所谓。来往出入卢家庄之人便没有多如过江之鲫,也点数不清,雇佣的伙计、收留的杂役凡身家清白、办事爽利,根本不问是天南地北何方人氏……难免教人钻了空子。

展昭回头看了一眼,有些迟疑地扶着剑。

既来盯梢,必是死士。他知晓寻不出线索也问不出话,当然不必费这功夫,且他与白玉堂话别前约好夜间碰头,没空耽搁时间。只是……他总不能带着这人去见白玉堂罢?那过江的独龙桥他自己一人都够呛,再拎个人,南侠恐怕坐地沉江成水鬼了。

这玩笑可开不起啊。展少侠端起肃容,手中的剑也冷酷抬起了一寸。

但杀了,也是打草惊蛇。

有些棘手啊。展昭盯着这人干瘦的身形片刻,难得没个周全主意,不由暗恼自己还是不够小心。他搭着眉发了须臾的愁。在云翻风敛的空隙里,终究是收了剑,又将黑衣人扛起往回走去。

不多时,五义厅中,有风来声。

屋内的卢方和闵秀秀一惊,在这极轻的风里见一人提着劲从阴影里又溜了出来,又轻又快。是展昭去而复返。

被撞上了?闵秀秀面露忧色,无声问询展昭。

展昭边将人搁厅里,边惭愧地点头。

不料卢方先冲他摆摆手,低声道:“少侠先去,此人我二人来处置。”

“千万小心。”闵秀秀也紧着声叮嘱。

这会儿不是计较的时候,展昭抱拳一礼,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卢方又远远望着他利落离去的背影半晌,哪有心思责怪展昭不够小心,反倒是不禁为其身手轻叹:“这江湖后生不可小觑啊。”

不说其他,陷空岛出入船只皆毁,展昭还能凭什么上岛?

可这几日夜里正涨潮,后山的大铁索早没入水中,哪还称得上什么桥。有多惊险他人不知,卢方如何不知?旧日他还曾数次告诫叮嘱白玉堂,莫在夏日大涨潮时练什么独龙桥。偏是不巧,展昭头回走独龙桥就碰上如此凶险的江潮,会水的都不敢说这会儿能过江,何况是夜里。他仍是硬扛着性命之危越江而来……

“本事再高哪比得上品性过人。”闵秀秀轻轻抹泪道。

年纪轻轻,本事高强,何尝不是拿命在赌。她感激展昭雪中送炭之情,但这会儿目中不掩的更是感佩高兴——

“是五弟这朋友交的好。”

就在一个多时辰前。

卢方夫妇二人见卢家庄内毫无声息地窜进来个素不相识的蓝衫少年,不可谓不惊。

他来的迅疾如电,但身法要义却不在“快”而在“轻”,在灯火微闪中,仿佛燕子轻身滑进窗子,令人惊奇这一身骨头好似根本没有重量。他将他们点了穴,还满脸不好意思地比划着嘴,让他们歇声,又将窗户急急阖上,而后才朝他们递来了一块腰佩。

正是五弟的玉腰佩。

卢方与闵秀秀本就挂心白玉堂,登时双双泪目。

展昭谨慎,没有开口言语,只双手抱拳示意自己受白玉堂所托而来。他本就在点穴一道上涉猎寥寥,不算精通,不比北侠独门绝技,这会儿也担心卢方夫妇用内力冲撞解穴,又借桌上茶水道明身份来历,告知夫妇二人,自己是从后山独龙桥悄然上岛以作证所言。待夫妇二人含泪颔首,才解了二人穴道作揖无声告罪。

卢方与闵秀秀心中皆是百感交集,不知白玉堂何时与南侠有了交情,速速取了笔墨来问话。

“五弟可好?”

“白兄无碍,只疑事有蹊跷。恰逢展某在此,便受托来询问一二。”展昭笔走龙蛇,写得急且快,字却端正非常。

只是写到末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夫妇二人通红的双眼,又抱拳赔罪,添笔道:“展某先头听闻,韩二爷失踪了?”

卢方一时未言。

白玉堂少年气性,无端受他一掌,被赶出岛去,还不疑有他,卢方心头如何不百味陈杂,既得幸五弟聪慧重情,又苦于五弟倔强重义。可事到如今,他又如何与五弟言明。他们被困十日,白日见白玉堂归来时都生怕歹人现身,拿他们胁迫五弟就范,这会儿自然仍是含恨落笔:“陷空岛此番遭遇,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有劳展侠士给五弟带话,让他速速离去、莫再复归。”

“……”展昭哑然半晌,暗叹陷空五义兄弟情深,亲子遭掳生死未卜,仍顾念义弟安危。

但这会儿可不是舍一保一的时候。他提笔飞快写道:“ 卢大爷与卢夫人可是知晓仇者来历?”

卢方与闵秀秀对视一眼,皆是叹气摇头。

展昭神色微动,不敢笃定夫妇二人是有所顾忌还是确实不知,只能无奈落笔,好言劝道:“既如此,更不可中了贼人的圈套。”

卢方尚且皱眉犹疑,闵秀秀隐约明白什么,急急上前,却又仿佛不知从何落笔。

展昭见二人踯躅不定,难免心焦,却苦于隔墙有耳不便开口。江湖有闻传音入密的功法,可惜他未尝一见,更不得门而入,今日再急也只能耐着性子将字写得更快、更潦草些:“陷空岛今日祸事是有心人算计,卢大爷为保全白兄性命将其激走,焉知不是让贼人称心如意?”

卢方和闵秀秀皆是一怔。

展昭仍是快笔劝言:“二位不愿受贼人胁迫,白兄岂又会不探究到底?届时独他一人恐难招架贼人的明枪暗箭……”

卢方不由夺笔狂书:“五弟可是出了什么事?”

“……”展昭沉默望着二位片刻,无声一叹,飞笔落下四字:“身陷牢笼。”

卢方夫妇皆是大惊失色,险些步下不稳摔坐在地。

展昭搀住二人,到底是在这寂静里舍了那麻烦笔墨,压低嗓子与二位耳语:“二位莫忧,白兄性命当真无碍。只是眼下松江府数桩官司皆与陷空岛、与白兄有关,白兄理当出面给个说法,诸事不定恐遭闲话,来日以讹传讹方才是沉冤难雪,还望二位能如实告知原委,好让白兄有个准备。”

“……怎会如此?”卢方夫妇心神大动,仓皇含泪道。

展昭只能苦笑。

连这受害的苦主都稀里糊涂,不知受谁所害,不知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步田地,他这事外之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卢方也醒过神来,别过脸深吸了口气道:“卢某失礼了。”

“言重。”展昭微微摇头,心知夫妇二人心焦之下方寸大乱,只低声好言:“不过单打独斗绝非善事。一盘散沙,难免被逐个击破,还望二位三思。”灯火落在他清澈墨眸里,照得斯文俊朗的少年面目愈发诚恳。

“……”卢方不由晃神,却仿佛见着的是五弟含笑而归的肆意神采。直到此时,他蓦然惊神,这南侠也不过是个与五弟年岁相近的少年人,如今冒着性命危险上岛,却是为他们兄弟分忧解难。

他们夫妇二人也曾是江湖客,早闻南侠之名,知这少年剑客在武林短短几载,却传儒侠仁义的美谈,名誉天下、八方称颂。但他们陷空岛过去与南侠从素无故交,从未谋面。陷空岛此番遭难,前途未卜、生死难料,他们夫妇被困于家门十日之久,能得展昭不顾性命施以援手,全然意料之外。如此恩情,山高海深,他们夫妇二人自是没齿难忘。

卢方不由惭愧,自己这事主还要旁人耐着性子、苦心劝解,终于向展昭俯身一拜,请他往厅后无灯处叙话。

几人且站定,闵秀秀忙压声急问:“……五弟既是为辩白去了官府,怎又落得牢狱之身?”

“卢夫人莫忧,此事白兄确有计较,”展昭边是安抚,边将目光投向卢方,“只是说来话长,眼下恐非解释的时机。”

卢方拍拍闵秀秀的肩膀,也按住了她满心忧虑,自己深吸了口气道:“不知展少侠来时听得多少,实不相瞒,如今我岛上,二弟下落不明,三弟因与贼人相斗身受重伤,四弟病重昏迷不醒……兄弟五人确似一盘散沙。”

“韩二爷失踪是半月前的事?”展昭追问。

卢方颔首,咬着叹声肃容道:“正是半个多月前。那时四弟尝得片刻清醒,听闻汤药出了差错,便疑心有人算计,道庄内恐出了内贼。二弟暗中探查,发觉确有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士暗中盯梢,孤身尾随而去。不料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展昭眼皮微跳,“那二位可知,十日前坊间有传,韩二爷插手了牙行博易?”

“这……!”卢方与闵秀秀果然目露惊色。

“此事详细展某尚未弄清,二位莫急,或许也只是以讹传讹。”展昭瞧得出卢方夫妇耳目闭塞,遂不纠缠此事,只依照来时打算快言快语道,“不过还有一事,贵庄可有一人名作胡烈?”

“少侠是说五弟手底下的那个胡烈?”卢方疑惑道。

“应当是他。”展昭颔首,“展某从官府班头口中听闻,那胡烈掳走了一位郭老儿的闺女,要献于白兄。他如今可在陷空岛上?”既能打伤穿山鼠徐庆,还能在卢方夫妇面前掳走其子卢珍,可见来者功夫不虚。岛上的主子尚且受制于人,仆从岂敢轻举妄动。除了内鬼又有谁能随意出岛?如此,胡烈怎能将郭娘子掳上岛来?

“岂有此理!五弟何须……”卢方满面怒容,被闵秀秀拉了一把才急急收声,胸口起伏半天,“我便知二人心思不小,竟做出这等……!”他恨得直咬牙,满脸愧色,低声同展昭解释道:“那胡烈兄弟二人本非庄中仆役,是前些日子五弟受人引荐才纳入麾下。五弟走的匆忙,是我暂且将二人安置在码头,如今也不在岛上。”

展昭微微皱眉,从卢方言行中明白了几分:“他既不在岛上 ,可是不知庄中生事?”

“当是不知。”卢方恨声摇头。

多半是这二人前来投效,却见卢方轻视、不得重用,方才另辟蹊径……但二人能做出强掳民女的恶行,可见秉性不佳,卢大爷早前举措并无不妥。倘在平常,想必这种小事尚未发酵就能得到几位当家妥善处置。偏是此时诸事齐发,五人自顾不暇,可谓是一笔雪上加霜的乱账。

眼下数桩官司中,展昭原念着唯有此事尚能便宜料理,有心将胡烈带去官府发落,也早日还郭娘子自由之身。或能扳回一局,既为白玉堂辩白,也能取信于人。

可胡烈竟不在岛上,他上哪找郭娘子去?

展昭暗暗叹声,一来无奈事事不如人意,二则疑惑陷空岛背后究竟得罪了什么仇家。可叹万事扯掰不清,他只能问起旁事:“刚才说汤药出了差错,蒋四爷究竟如何了?”

“得幸五弟及时送来草药,已然稳定下来了。”闵秀秀道。

展昭松了口气,方才追问:“展某冒昧,蒋四爷可是身有顽疾?”

闵秀秀摇头,“四弟只是瞧来行如病夫,实则身子骨强健,水底来去自如。”

“那四爷此番果真是……遭人毒害?”展昭紧起眉头。

“非是。”闵秀秀仍是摇头,“是三个月前,四弟为救两个落水的小姑娘,被不知何来的毒蛇所咬。蛇毒称不上凶险,及时解毒倒也无事,不料一碗汤药下肚四弟竟是连夜发热、昏迷不醒。”

展昭忙问为何。

“其中几味药错了,长得相似但药性不同,煎药的丫头分辨不出。”闵秀秀内疚鼻酸,忍者泪意道,“是我不仔细,合该亲自煎药……”

展昭哑然半晌,叹道:“不怪卢夫人,不过是始料未及,有人有心算无心罢了。”此时他也反应过来倘使是有人故意毒害,陷空岛该是早生警惕。

“而后四弟病重,不得不重金求药救治。然而到此时,须得好几味珍贵罕见的草药,只能大江南北去寻,好不容易到手了,却不料路上又几番遭人劫车。”卢方咬牙道。

如此,方有白玉堂亲自前去迎几车奇珍药材一行。

展昭恍然之余,也将这陷空岛的遭遇总算捋了个明白:贼人先是将素有足智多谋之称的翻江鼠害得病倒,又屡次劫车引走了武艺高强的锦毛鼠,而后彻地鼠因暗中查探而失踪。这时贼人才上岛一会卢家庄之主,将穿山鼠打成重伤,派人掌控了荡南陷空岛一带的渔家与船家,将他们困于岛上……待到白玉堂归来,便不说为时已晚,也早拉好了天罗地网等他来跳。而兄弟五人不说四分五裂,也落得被分而化之的下场。

而眼下之局最无解的……

“令郎……”展昭起了个头,见卢方与闵秀秀面色凄然,心下不忍。

最无解的,正是五义之首卢方的困局。

“二弟失踪两日后,那些贼人便上门来,在我们面前……”卢方深吸口气,泪如雨下,勉强作声,“在我们面前将珍儿掳去,说什么拿五弟性命换珍儿。而后又三日更是毁掉岛上船只,不许任何人出入。”

“三日?”展昭诧异道。

以那些人的神通,还有谋定后动的行事风格,没道理还要等三日后才彻底围了陷空岛。

“确是三日后。”闵秀秀答他道,手中紧攥,“恐怕那三日正是他们刻意所为,欲使我们催促五弟归岛。”

虽有几分说不上的古怪,但拐弯抹角设下棋局至此,有这般险恶用心也不足为奇。只不过谁能料到卢方夫妇非但没有急召白玉堂,还在他归来后半句未提两难抉择,直接将人打了出去。何等情义深重。

展昭心下又是一叹。

江湖血性难改,纵使卢方夫妇已然半只脚退隐,被人逼至跟前,岂能不怒而拔刃,无惧拼却一条性命。可被掳为质子的卢家子,据展昭所知,也不过五六垂髫,如今却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投鼠忌器,这让卢方夫妇如何抉择?

若卢方为稚子周全交出白玉堂,便令贼人称心如意;若卢方顾念兄弟之情,为保全白玉堂将其逼走,也是中了贼人奸计。着实可恨可恼。快意恩仇也不过性命一条,他们尚不知结得什么仇什么怨,却无端背负诸多性命,苦见无辜受害而无能为力。

展昭不禁再次追问:“刚才展某在窗外耳闻一二,二位果真不知来者底细?”

夫妇叹声,皆是摇头。

“当真不是有意隐瞒少侠,我们只是猜测他们是冲着五弟来的,或许……是旧人恩怨……”

卢方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竟有几分黯然,好半晌才重振精神道,“但这些猜测毫无根据,便真是如此,卢某与内子也不知其来头,五弟更不知了。若非四弟亟待那些药救命,我们便早书信将他远远支走,休中贼人圈套。”

展昭听明白了几分,又想起在窗外所闻,错愕道:“二位今日气走白兄,可是有意引来贼人……?”

卢方和闵秀秀皆是苦笑。

亲生骨肉尚在贼人手中,还能如何?就此束手待毙吗?

“我们观贼人此番费尽心机,话中或许虚实难辨,但所图定不只是性命尔尔,又或可能不能奈五弟如何,才要拿我们为质。”卢方叹道,“如此,五弟离去,他们不能得逞,该是还会寻来,以珍儿性命要挟于我……”

他们是要借此机会鱼死网破!

成则救回卢珍,败则不过为子丧命尔。

展昭半晌哑然,心下无不庆幸这伙人今日未有当真现身,无奈道:“恐怕他们心知二位义薄云天,对二位抉择早有所料,备好了种种圈套只等白兄孤身一人……”

卢方和闵秀秀久久失语,既是不敢置信贼人如此神机妙算,也是愤恼自己落入圈套,险些酿下大错,害五弟孤立无援。

“幕后主使如此心机,二位无从防备,也是寻常。”展昭宽慰道,“且此时为时未晚,二位稍安勿躁。诸事我已明白,我与白兄约定夜里再会,就先告辞了。”

卢方连连点头,望着展昭,心下又添了许多庆幸与感激。“那贼人领头之人……”他夹着眉想了想,拉住要转身离去的展昭细细描述道,“那年轻人约莫二十多岁,穿着打扮似个富贵公子,身量细瘦匀称,功夫路数难辨,虽是个高手却该是不曾在江湖扬名。展少侠千万小心。”

心知夫君这是为给展昭提个醒,闵秀秀也在一旁回忆道:“那粉衣公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姑娘,不知是何来历,该是总角之年,都不足十岁。”

“粉衣……?”展昭怔住。

“不错,那人穿着一身粉色长衫。”

“……”

长风衔着江潮,夜雨歇了,乌云却迟迟不肯散去。顺利回到后山山根的展昭小心俯身,从水中拨找那根粗大铁链,干了大半的衣服又浸入冰冷冷的江里。他顾不上哆嗦出一身冷意,往江面上一甩铁链,拎着剑,足下借力,宛如一条飞鱼往江水滔滔中横穿而去。

江浪扑面,如冷雨溅入他的墨眸。展昭不禁低眉闭眼,脑海同时闪过那含笑给小姑娘夹菜的粉衣公子,满心难以置信。

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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