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粮道遭遇羌厥兵突袭,确实为真。
等封云带兵赶到时,羌厥人与护粮军已两厢厮杀起来,运粮车马已被掀翻于地,散落出大小石块,显然这是彦文的手笔。
羌厥人扑了空,更杀气腾腾,以致护粮军死伤惨重。
封云策马长驱,带队纵入,长枪扫挡间,搏杀出一道豁口,而后直奔侧后方的贼首所在,擒贼擒王,有心要去取那贼首的首级。此一仗,他只想速战速决,稍后还要尽快折返去官道助阵如玉等人。
羌厥强将向来冲杀在前,今日来突袭这粮道的将首似乎不同,竟躲在阵外观望,羌厥军中能有此地位的只有阿史那羽,莫非这截粮道一役竟是他亲来?封云更杀得带劲!
那为首两侧羌厥大将识得封云,大笑道:“哈哈,段鼠诚不欺我!”
封云也识得这二人,正是阿史那羽身边两大勋将:呼延冲与宗绰。前面潘耽所失两城,便是分别败于此二人手中。封云更笃定他们身后所护之人必是阿史那羽,当下热血沸腾,直冲而上!
呼延冲与宗绰一同迎上封云,前后夹击,招式配合,劲力十足;封云一人一枪,难敌四手,进退不得,被困在两人两马之间。而身后军士尽被羌厥人围住,无人策应,封云逐渐吃力,心道不妙。
今日雾原兵分三路,其中大太保与二太保守城,三太保封彦卿则率一队人马前去山路接应四太保封彦文所押真正粮队;五太保封彦邦则与如玉带一队人马守在官路截杀段立文,只要段立文今日逃离,便坐实他通敌之罪;而今日粮道不过是诱饵,封云料羌厥不会大批深入,所以所带人马不多,岂料竟撞上阿史那羽,此番略有轻敌了。
大战几回合,封云逐渐力微,呈困兽之斗,非但不能抽身去帮如玉,自己恐也有不测。封云已开始做最后一搏的打算,回想如玉前几日已暗箭击中了阿史那羽,他今日定是此中最弱,若封云可以将长枪击穿阿史那羽,纵今日被呼延冲与宗绰砍杀,也不算白死。
正欲冲出二人之围,朝阿史那羽方向拼死一搏间,山间蹿出一小股雾原军,有人于山间高处大喊道:“义父快闪!”
封云熟悉声音,知是彦文折回来救,彦文武艺一般,不善兵器近斗,唯善远射,此行定是携箭而来。遂急转翻身,挂于马腹一侧贴紧,果然马背之上瞬间咻咻数剑穿过,这几箭并不是朝呼、宗二人,而正是朝封云原本手持长枪袭去的方向——阿史那羽的坐骑而去。
呼、宗二人大惊,顾不得再击封云,回马去护阿史那羽。彦文箭术了得,三箭齐发,两支刺翻阿史那羽左右护卫,居中一箭更直穿阿史那羽的帽穗。这一箭本该刺死了阿史那羽,若不是戴帽之人高束发髻在内撑顶,这一箭恰好刺中发髻,再往下半寸便是额头了。那人被箭力瞬间后击仰翻在马鞍之上,帽子跌落,发髻顶散,一头黑发倾泻于身后,竟是名女子假扮。
彦文急忙收箭,而封云趁呼、宗二人离开也急忙翻身上马回奔,回头眼见对方所护之人竟是一名女子,也震惊错愕。
那女子身手亦矫健,在马背之上挺腰回坐,亮出两臂双刀展于身前防护。呼、宗二人挡在她马前,身后羌厥兵亦弯弓拉箭,朝彦文所在回击。
彦文见势不好,边为封云开道,边带所余残兵撤退,直到三太保封彦卿也带人马出城,羌厥人才自知寡不敌众,向后撤离。
封云被彦文、彦卿护送入城。
彦卿心有余悸:“好在四哥谨慎,看来羌厥也早已缺粮了!”
彦文亦道:“所幸我折回一趟,羌厥今日猛将悉出,想来是山穷水尽了!只怕不久便要强攻,快去通知军师与大哥二哥,加紧防御!”
彦卿领命,速回军中。
封云则迟迟徘徊于城门之中,彦文问:“义父可是担心小玉?有老五在,军中谁人不怕?中都军和国舅哪是他的对手,放心吧!倒是今日假扮阿史那羽的女人有些蹊跷,还不曾听说羌厥军里有这等女将,呼延冲与宗绰对她紧张保护,她身份定是不一般…莫不是如玉那夜一箭果真要了他阿史那羽的性命?”
封云突然回马:“若真如此,羌厥人报仇心切,未必不趁我们分散,再去官道截杀一番,如玉、彦邦危矣!”
彦文急忙策马挡在义父马前:“义父不可去!刚才粮道厮杀,我等尚且贪杀阿史那羽,对方又何尝不是贪杀义父!彦邦勇武善战,如玉机警善谋,只要我再带箭队前去远攻相助,便可赢此一役,至少也可安然将人带回城中,何需义父亲往?反倒叫那羌厥人紧咬不放!”
只要封云在,呼延冲与宗绰真是见了兔子不撒手的。他今日已吃了亏,不宜再战,冲动而出,反倒会掣肘彦邦与如玉。
彦文冲左右吩咐道:“快随我再出城!”并对封云说道:“义父可登城楼远望,若我等不敌,定信号城中,再出不迟!”
另一边,官道之上,段立文正夺命狂奔,而五太保封彦邦早已候在必经之路旁守株待兔,只要段立文一到,便可一击即中。谁知段立文未到,羌厥人竟穿山入林,先于段立文而来。封彦邦素有雾原战神一说,每有两军交战,必先由他冲锋交手,在他手下已折损羌厥数员武将,羌厥人无不恨他入骨。
呼延冲与宗绰见封彦邦孤军在外,如获至宝,大举冲上,誓要合力戕杀封彦邦,也算今日之收获!
封彦邦力大无穷,刚直勇猛,哪里怕他们,果断迎战,大杀四方。只是,若此时,段立文趁乱跑脱,再无可追,彦邦将如玉推出,催道:“我在此拖住他们,你先带人前去堵截段立文,千万不能让他趁乱跑了!”
如玉:“五哥,我怎能留下你一个?”
彦邦:“嗨,你在这里,只会叫我分神,快去!”
如玉思忖再三,回道:“五哥,莫要恋战,拖住一刻,便尽快回撤!”
彦邦:“哈哈,今日我与他二人还不得酣战几回?急什么!”
“唉!”如玉无奈,抓紧时间,率一小拨人往回路赶去拦堵段立文。
宝莉珠远远瞧见,暗中也带了一拨人追上去。
不多时,果然一支中都军随段立文狂奔而来,与如玉带兵迎面赶上。
“是你?你不是刘公公身旁那个小太监?你不是和他一同被烧死了?难道...我竟中了封云算计!”段立文识得如玉,自知今日若回去见封云,必再无活路,朝身后中都军大喊一声:“雾原军杀我副将、夺我冬粮,给我杀啊!”
中都军刚受雾原军救命之恩,个个面面相觑,不肯动手。如玉趁机道:“督军投敌,今日杀段者皆有功!”
雾原军瞬间冲上,中都军四散而逃,段立文左右失利,眼见就要被斩杀于马上,咻咻数箭朝雾原军袭来,正是羌厥人从远处发来。如玉当机立断,跃身踢下段立文,只见他瞬势滚到路旁沟边藏身,如玉亦弯身追上,却不料被流箭击中手臂,只得先藏身于树后,紧盯着丈余外的段立文,可恶!如玉骂道:“你好歹是当今国舅,富贵荣华,何需勾结羌厥?!”
段立文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分明是要造反,将我暗杀于此!”
如玉:“难道今日粮道机密泄漏,不是你所为?”
段立文:“放屁,我何需!分明是你们栽赃陷害!”
他口口声声如此说,而那羌厥人的箭如雨下不分彼此,难道真不是他所为?潘耽已死,中都军再无什么机会,若如此,难道是雾原军出了内奸?如玉不敢想。如此,倒是该叫段立文活着回去,与他问清才是。
举步维艰时,四太保封彦文从后亦率箭队赶来来助。
宝莉珠调转箭向,朝彦文藏身处袭去,如玉忍着肩伤之痛,趁机带人扣住段立文,将他捆于马上,扬鞭回撤。经过彦文,如玉大喊道:“五哥还困在后面!只怕他恋战不归!”
彦文高喊道:“你先回城,我在此接应老五!”
如玉在彦文掩护下,狂奔回城。
彦文率队为拖延时间,只藏不出,偶尔流箭还击伤人,叫宝莉珠好生气恼,大骂道:“雾原军也算个个气概,怎么出了你这等藏头懦夫!”
彦文藏于树后,观望她一番,大笑道:“草原上的雄鹰莫非死绝了,要你一个女人冲杀在前?”
宝莉珠听不得“死”字,挥手间,箭雨穿林。
封彦文激将道:“多谢姑娘赠箭!”
宝莉珠气不过,却舍不得再送箭矢,心生一计,吩咐左右道:“撤!”
此时,老五彦邦还未归来,彦文无法再拖住宝莉珠的箭兵,只好冒险尾随而去。
呼延冲与宗绰在粮道对阵封云时已消耗许多,对上五太保封彦邦本想再以二敌一,但奈何封彦邦壮如牦牛,百战不怠。直到宝莉珠带箭队回来,呼延冲才大喊:“公主趁我二人拖住他,可射杀!”
三人混斗一团,宝莉珠哪敢轻易放箭,万一射中自己人,反倒给封彦邦助力。
彦文率兵尾随跟到,埋伏于后,牵制羌厥箭兵,目睹宝莉珠正箭指酣战中的老五,心急如焚,于暗中匆忙射出一箭,击中宝莉珠搭箭的右臂。
随着宝莉珠一声叫喊,呼延冲与宗绰更无心恋战,边打边退。
宝莉珠卧于地表,却大骂道:“不必管我,杀了他!今日有进无退!”
她这一喊,令呼延冲与宗绰大振,更勇往无前,舍命搏杀封彦邦,封彦邦逐渐不顶。彦文只好急行军上前来救,但越近身越不利箭射,只得凭些软烂的刀剑功夫解救封彦邦,口中连连劝道:“老五不可恋战,这是军令!”
封彦邦这才收势,与彦文边打边退,逐渐撤出林中,上马官道急驱回城。封彦邦在前,彦文殿后。孰料羌厥此时紧咬不放,宝莉珠更奋力张弓,一箭击中殿后的彦文。
“呃…”彦文吃不住力,跌落马下。
封彦邦欲回身搭救,奈何羌厥兵又箭如雨下,呼延冲与宗绰亦随后紧跟而来,押住彦文。彦文力弱,挣扎不开,干脆朝彦邦大喊:“军令不可违!老五速回城中,叫义父紧闭城门!”
彦邦闯不过箭雨,眼看着彦文被拖入羌厥阵营,悲怆大叫一声:“若杀我四哥,定叫你们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