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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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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水清庵的主持静德大师活了一百多岁。

周嫽安静跪坐在蒲团之上,老人家絮絮叨叨的话语一连串往脑壳里蹦。几次想要开口讲话,无奈找不出可以插话的空隙。

这也太健谈了,完全不像是一百多岁的老人,话说真的有人能活一百多年吗?

周嫽发现自己看不见时时闭上眼睛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能随时随地发呆,不用担心讲话之人察觉到自己的走神。但同时留了一份心神去注意老人的话,以免说到什么重要之处自己忽略掉,因着这一点,她倒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只是无所谓地放空心绪,毕竟她不信鬼神之说,禅语佛言也不信。

周嫽没想到自己竟然睡过去了。

她久违地做了一个梦,这还是苏扶楹死后,她头一回做梦。

梦里下着瓢泼大雨,周嫽还没有失明,玉生抱着她坐在窗户边的小榻上讲故事,张姑姑在此时进来,说让他们进里屋去,别受了寒。玉生那时还只是个小太监,很听张姑姑的话,当即便为小周嫽裹上毯子要抱她离开。小周嫽却拽住小桌一脚,一字一句说要等哥哥回来。

张姑姑说去里屋等,还拿出一叠带着潮气的糕点哄她,说这是皇后送的,只要她乖乖回里屋就能吃。

小周嫽将头撇到一边,不愿意吃软塌塌的糕点。

众人拿她没有办法,只得给她裹紧了毯子,陪她一起闲聊等候。

玉生便抱着小周嫽继续念书,张姑姑把皇后送来的糕点放在桌子上,解释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湿气重,椒房宫又离小周嫽所居住的飞翔殿远的很,想来是糕点送来的路上潮了。

小周嫽面上没什么情绪,说出的话却十分刻薄:“不过是不喜欢我罢了。”说罢,玉生这一页书还没读完,她便从毯子里伸出手翻了一页,继而低头认真看书。

玉生念书的声音被迫中止,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子,抬起头来诚惶诚恐看向张姑姑,张姑姑脸色有些难看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读了。

等到小周嫽把一本书都看完,周翰还是没有回来。

她让所有人都退下,玉生便连忙起身,张姑姑长手一捞揪着玉生的衣裳把他拽到小周嫽面前,“让他陪着公主。”

“哦。”小周嫽面无表情摆弄着桌上的糕点,将有些松散的面团子拍拍捏捏,变得紧实好看起来。等到张姑姑等人都离开,她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玉生。

漆黑的瞳孔没有一点光彩,沉静漠然,完全不像个六岁的孩童。

玉生倒吸一口凉气,会意:“那奴才到门外候着,公主有何事便唤奴才来。”

“里屋。”

“什么?”玉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周嫽捏起一块小兔子形状的糕点递给懵懂的男孩,“你去里屋。”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屋子里真的只剩下小周嫽后,她慢悠悠把漂亮的糕点放进食盒里,挎上有她一半高的食盒走出去。

她就那样提着沉甸甸的食盒站在屋檐下,遥遥望着荒寂院子尽头的大门,满脸企盼。终于——

周翰回来了。

小周嫽立马扬起灿烂的笑容,高兴大喊:“哥哥!”

独自撑着伞大步走来的男孩看都没看小周嫽一眼,进了廊下合上伞便要往屋里面去。

小周嫽也不生气,笑吟吟打开盖子将食盒高高举起:“哥哥你快看,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好吃的,嫽儿没舍得吃特意给哥哥留下来了,哥哥你快看,多好看——啊!”

面色森冷的男孩对小周嫽投以满含厌恶的一瞥,吐出的话语被劈里啪啦的雨点砸碎,依旧清晰传入她的双耳,“下毒了?滚远点,否则我塞你嘴里。”抬手便将食盒打翻。

小周嫽不敌重力,被推的摔倒在地,两三层的食盒砸在地上,顺着湿滑的台阶轱辘滚落下去,精巧的糕点展露视野不过一瞬便被豆大的雨滴击碎,也沾上了泥污。

“哥哥冤枉我.....我没有!”小周嫽委屈大哭,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去捡落在地上的糕点。

“喂你干嘛!别要了!”周翰瞪大眼睛看着冒雨追逐滚远了的食盒的女孩,怒火蹭的一下就点燃了,拾起地上的伞便几步走下去追到女孩,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怒不可遏:“掉泥水里的东西你还吃,恶不恶心!”他不顾阻拦争夺女孩紧紧攥住的食盒,女孩也不甘示弱,死死将其抱紧在怀中。

“里面还有几个,我真的没有下毒,这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小周嫽浑身都湿透了,湿漉漉的发丝糊满整张脸,也不知掺杂其中的是雨还是泪。

周翰语塞,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他胡乱低头看一眼食盒,里面都灌进去脏兮兮的雨水了,嫌弃无比,用力夺走一下扔进旁边的小池塘里:“都脏了,别要了!”

“不要!”小周嫽一把推开周翰,转身便跑去池子要捞食盒。

周翰大惊,一瞬间的恐惧涌上心头——不是恐惧周嫽落进水中,而是恐惧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下一刻,他还是扔下伞去拽往前跑的女孩。

“让奴才们捡!”周翰将小周嫽整个人搂在怀里,愤怒不已,大声斥责:“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靠近池塘——”

“扑通——”周翰被周嫽毫不留情推入水中。

巨大的水花高高溅起,惊慌失措的男孩想要开口呼救,无奈连续几日的大雨使得飞翔殿的小池塘水位增高,小小年纪的周翰根本无法抵御汹涌而来的窒息。

小周嫽只是站在那里,浓郁的漆黑盘踞在眼底,冷漠注视着男孩的奋力挣扎。

“公主!”怒吼霎时间盖过扑腾的水声,端着热乎乎糖糕走过来的张姑姑望见眼前一幕,马上丢下盘子飞奔过去,大半个身子探到池面上将奋力挣扎的男孩捞出来。险拾起一条命的周翰躲在张姑姑怀里大口喘息,人还没缓过劲来,阴毒的目光便恶狠狠射向小周嫽:“你果然要杀了我!”

“你果然要杀了我!”

——属于成年男人剧烈喘息着的控诉忽地阻隔砸在身上生疼的雨水,直冲周嫽脑门,她刹那间睁开涣散无光的双目!

“公主!”玉生尖叫。

周嫽猛地闭紧双目,无助地伸出双臂,低低哭诉:“玉生!玉生,我做了一个噩梦!”

“公主!”玉生连忙握住女人的手,扶着大汗淋漓的女人从床上坐起,虚搂着她,“公主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我们正在水清庵呢,有佛祖庇佑,没事的啊。”

周嫽紧紧拥住玉生横在身前的胳膊,将脸埋进男人怀中。

玉生弯腰凑近了女人耳畔,细微的声音宛若蚊吟:“主持、李小将军还有太医都在外面。”而后抬高声音讲她跪坐在蒲团上听静德大师讲话时就不住点头,最后竟直接困得一头栽倒在地,好在昨夜引他们的小僧人侍立在旁及时接住,这才没叫她狼狈磕着头。

于是周嫽哭出声来,说自己做了噩梦好害怕。

玉生忙细心劝哄,用了好久周嫽才堪堪恢复平静。他又紧张兮兮地叫来守在外面的太医,让人家再给她把一次脉。

周嫽推开那山羊胡子郎中,坦然安慰玉生她确实是睡着了,没有大碍。

然而玉生依旧抹眼泪,心疼周嫽太过劳碌,也没有好好歇息的时候,竟然累的直接在跪坐着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周嫽向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觉得听大师讲话给听睡着了是什么丢脸的事,反而将静德叫上前来说:“大师慧语,叫人清心寡欲,洗涤心智,听得本宫受益匪浅,明日可还能请您为本宫讲解佛门真理?”

“阿弥陀佛,凡事不可强求,有缘自来有缘人为公主解困。”静德念到,声音平稳和蔼,“公主既知此身非梦,何苦久久沉溺于往,梦中一切细细看去,不过一句烟消云散呐。”

比起那些玄乎的原因,周嫽更偏向于自己真的太累了,自苏扶楹死后时刻紧绷的精神在听静德念经时骤然放松,才沉沉昏睡过去,她她反问:“那若是此身即是梦呢?”

“公主啊。”静德叹息,“此身非梦,烟消云散。”

梦即是此身,可周嫽不能说;烟云尚能够消散,可恶鬼不会放手。

周嫽知道自己和静德说不清楚,也在心中嗤笑她怎么真的信了这些玄之又玄的话,还上赶着去辩论。挥挥手让众人下去了。

李堪不知脑补了些什么,临走前直言请周嫽身子好些了再出发也不迟,陛下那边他会处理好。没人搭理他,他也自知不得人待见,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玉生是真心实意可怜周嫽,拿了温水泡过的帕子为她轻柔擦拭脸颊,目光专注地看着,眼睫颤了颤,“公主今日到底怎么了?真是吓坏奴才了。”

周嫽握住玉生停留在脸侧的手,嗓音微哑:“我是真睡着了,还做了一个噩梦。”

玉生有一双细长的眉,皱起来时,其中哀意总要比寻常人浓上几分,“公主梦到了什么?”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静,周嫽没有答话,反而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摸向玉生的脸。

白玉肌肤逐渐变得滚烫,两人额头相抵在一起。

玉生一颗脑袋像被根长钉子定在了女人的吐息之中,动弹不得,而自脖子以下的身体则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

忽然,那只附着在脸上微凉的手逐渐向下移动,最终停留在玉生纤细通红的脖颈之上。

周嫽细细摩挲着指腹下鼓动的血管,她看不见,但能无比清楚感受到玉生的存在——玉生的身体,玉生的灵魂,还有——他的生命。

手上逐渐用力,她听见男人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她知道他在极力忍耐,因为不想让她为他的濒死而为难。

“我梦到了长兄。”蓦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周嫽甚至无法再感受到身边人的颤动,她确认一般询问:“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吧,玉生?你是我的吧?”

“......是的。”玉生努力忽略那只捏紧自己脖颈的手,艰难从嗓子里挤出话语:“玉生,永远属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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