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从小学三年级就认识了……”李知夏真的有点醉了，放下了酒杯，这显然不是一句简单的话，而是一个长故事的开头。
董钰是知道的，另外三人各有各的反应，杨萦建和刘梓源露出恍然的神色，周晓恬则是一脸关爱。
原来这么早就认识了，难怪美女学妹情根深种呢。
李知夏突然笑了笑，明明只是普通的微笑，在此刻的她身上，却有种清冷破碎的感觉，看得众人都是心神一晃。
“我们不止是认识，我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连座位都一直在一起，不是同桌就是前后桌，她一直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们早上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回家，小时候我还会去她家吃饭，我跟她妈妈都很熟，她也会来我家写作业，我还会给她补习功课，放假了她就每天跑到我家里，带着碟片来看，还非要拉着我跟她一起看，还拉着我陪她玩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知道她吃薯条不喜欢沾番茄酱，比起烤鸡更喜欢炸鸡，比起蒸饺更喜欢煎饺，不爱吃鱼，不爱吃茼蒿，不爱吃芒果，特别讨厌姜。”
李知夏的目光虚焦，落在木桌的一处洞上，缓缓地讲述着。
“她是一个特别三分钟热度的小孩，喜欢的东西很多很多，喜欢的时间却很短，大概她都忘了她曾经喜欢过的那些东西，但我还记得……”
“她每天只会傻乐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让她那么开心。”
“她还是爱哭鬼，眼泪总是说来就来，看到动漫角色死了都会痛哭流涕。”
“她说话特别直接，从来不会绕弯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像单细胞生物一样。”
“她的记性也不太好，明明跟人家闹了别扭，转头又笑嘻嘻地凑上去。”
李知夏貌似说的都是顾昭昭的不好，但在座的人都能听出另一层意思来，三分钟热度说明兴趣爱好广泛嘛，傻乐说明人比较乐观阳光，爱哭鬼说明共情能力很强，说话直接说明爱打直球没小心思，记性不好那是不记仇。
董钰算是彻底明了，她超爱的。
杨萦建几人更是彻底收了心思，谁还能看不出她超爱吗？这种情况下就算稀里糊涂在一起了，那跟做小三有什么区别……大家也都是对感情有追求的人，自然不希望得到一份从一开始就不完整的爱情。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爱她的？是你认定自己是女同的时候吗？”
李知夏微微一怔，是在什么时候发现对顾昭昭的感情其实是爱情的呢……好像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点，也没有一个作为转折点的事件，就像是江水最终汇入大海一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至于自己是不是女同，李知夏的探索过程相当之简单粗暴，没有任何对自己的质疑，发现自己是真心喜欢顾昭昭后，就直接确定了下来，跟顾昭昭接吻？OK的。跟顾昭昭睡觉？那更OK了，又不是没睡过，就算是更进一步的睡那也完全可以，还求之不得呢。
李知夏是有过不少正儿八经的明牌追求者的，她的桌上经常出现不知名人士送的零食饮料之类的，偶尔还会收到带署名的情书，她都表示了明确的拒绝。不过那些男人或许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错误的，他们不懂得女性的拒绝就是拒绝，而不是什么他们幻想的‘欲拒还迎’。
于是李知夏就狠狠地教训了她的一个追求者，是个当时比她高一级的男学生，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面子，没想到此男自己追求不成，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非要说李知夏是女同，和她形影不离的顾昭昭是一对，把‘谣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甚至传到了本人的耳朵里。
当时李知夏还在跟顾昭昭生气，因为顾昭昭居然参与过这个追求者的起哄，气的李知夏一天没跟她说话，顾昭昭也知道自己错了，耷拉着小脸贴在李知夏身边，又是传纸条，又是买零食，又是愿意接受惩罚。就像家里的小狗掏了垃圾桶之后摇着尾巴一脸怂怂的讨好样，围着你身边转呀转的，还能怎么样呢？只能原谅小狗喽。
至于被‘造谣’是女同，对两人没有任何影响。对李知夏来说这根本不是谣言，第一，她就是女同，第二，要是真像他传的，能和顾昭昭在一起，她还得偷着乐一下呢。
顾昭昭就更无所谓了，女同？那咋了？和李知夏是一对？你爱说说呗，是一对又咋啦？
要说什么舆论影响那就更是不存在的东西，校园只忌男女不忌同性已久，一到课间随处可见叠叠乐，她坐她腿上，他坐他腿上，有时候一个人的腿上要坐两三个人呢。而且这一代人可都是新时代青年了，接触的可都是些什么‘同性才是真爱’的亚文化，歧视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更多人是以好奇的心态看乐子。
顾昭昭就有被很多朋友问，和李知夏真的是一对吗？顾昭昭都一副模棱两可的态度，“你觉得是就是喽。”
她的本心当然不是想要当茶妹妹，吊着李知夏什么的。此单细胞生物这时候关于爱情的那一块脑子还没进化出来呢。她是真觉得无所谓。
这样的态度更让一些朋友觉得她们是一对这种事纯是无稽之谈，此后只要碰上顾昭昭和李知夏在一起，她们就一定要调侃几句，逮到机会就要开几句玩笑。
碰到顾昭昭和李知夏一起回家，她们会说：“哎呀小情侣又要同回爱巢了。”
这时候顾昭昭往往都是笑骂着捶她们几下，转过头来还是挂在李知夏身上，偶尔几次还会直接顶回去：“我跟我老婆回家，怎样，你们管得到吗？”
李知夏的状态就像一只鸡蛋，她一贯高冷的表情下，从外表上看是看不出来她熟没熟的，但她内里已经熟透了，小心脏扑通扑通的，心里乐开了花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但凡顾昭昭拒绝朋友们的邀约，她们一定会贫一句：“妻管严又要陪老婆吗？是我们这些庶朋友不配了，呜呜呜。”
尽管李知夏的偷着乐技能已经炉火纯青，每次还是会露出些笑意来，顾昭昭看到就更肆无忌惮了，李知夏被调侃也不会生气嘛，那这玩笑就是能让所有人都开心的真正的玩笑，那必须开！狠狠地开！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被人那样开玩笑都不会生气。不，也许更早，早到连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早就在爱她了，只是那时候连我都不知道那就是爱。”
纯爱的故事总是动人的，尽管结局目前看来并不尽如人意，但有过美好的过程也是令人欣慰的，大家都听得哈特软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特别慈祥的表情。
“唉，你说你们这样的，跟谈了有什么区别啊。”
李知夏居然认真思考了一下：“不能接吻，不能上床？”
直接让周晓恬梗了一下。
其他人听了直接笑出了声，杨萦建笑道：“没想到妹妹还是肉食系的，哈哈哈。”
周晓恬摆了摆手，一副败下阵来的样子，“我纯爱系先退下了，我和她谈了小一年都没接过吻。”
“这就是人类美妙的感情嘛，不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是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管它什么情，是真情就够了。”董钰感慨道。
羁绊……好像一根飞针刺入了脑中，李知夏的脑中忽地浮现出了从前的画面。
那时候她和顾昭昭一起看了一部泰剧，里面的CP就是一锅大乱炖，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顾昭昭对剧中那对女同CP的看法，顾昭昭的回答好像也是这样的。
“你觉得她俩怎么样啊？”
“嗯？什么怎么样，很好啊，很甜很真挚，很动人，我超萌这对~”
“你觉得女生和女生在一起也没问题吗？”
“什么问题？她俩很好嗑啊。”此时顾昭昭的表情是o.0
“哦哦。”李知夏的嘴角真的压不住了，有点开心，有点想笑，如果你也不是直女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我感觉班长和她组CP的话肯定也好嗑，可惜交集有点少。”顾昭昭一脸遗憾。
“但是她和平头的CP也很好嗑，弥补了她和班长没CP的遗憾。”
李知夏：……你觉得我们是在聊CP的问题吗？
“你说吧，你还嗑谁？”破罐子破摔了。
“我都嗑啊，我就是很喜欢这种人类之间的羁绊嘛，”顾昭昭说到一半像中二病大爆发一样，摆出了一个超级赛亚人变身的姿势，“不要小瞧我们之间的羁绊啊KUSO！”
李知夏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你为小牛弹奏了一曲仙乐，小牛回了你一声悠长的‘哞~’，然后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对牛弹琴的感觉在此刻达到巅峰。
“呵。”李知夏忍不住轻笑了一下，记忆中的画面经过时间的加工，原来真的会蒙上一层滤镜，再回想时的心情也与当时不同，她当时可是完全笑不出来。
“咋突然笑啊？我说的不对吗？”这突兀一笑给董钰笑懵了，她左看看右看看，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李知夏恢复平静的表情：“没什么，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
董钰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知夏一眼，没有追问。
“诶，话说，她拒绝你的时候跟你说理由了吗？”刘梓源突然问道。
“唔……没……她只说了不。”李知夏深深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酒。
“你怎么不问问她？”
李知夏歪着头看向她，“你叫我怎么问嘛。”
“直接问啊，万一是误杀呢。”
李知夏狠狠摇了摇头，整个人都有些晃悠悠的，“我才不要，我不要自找苦吃，反正我就是没人爱，我已经习惯了……”
几人都皱了皱眉，这状态有点不对啊。
“妹妹，你好像有点醉了，要不少喝点吧，多吃点东西。”杨萦建把酒桶的出酒口转向了自己这边。
“我没喝醉。”李知夏又摇了摇头。
这下几人更担忧了，一般来说，只有罪犯和喝醉的人会说自己没醉。
“法学院都住北苑，一会我送她回去吧。”
“好。”
几人都放低了音量，李知夏已经陷入一种放空状态了，董钰在旁边紧张兮兮的，生怕她突然就倒在桌上。
“走吧走吧，散了散了，先把学妹送回去，我去结账，你们先走吧。”
刘梓源起身就走，剩下的人也七手八脚地扶着李知夏，像是抬着一只大号手办一样，一起走出了包间。
“你一个人能不能行啊？”董钰目光担忧地看着杨萦建。
主要是杨萦建长着一张一米七的脸，身高却不到一米六，扶着李知夏的时候看起来颇为吃力。
“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