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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流年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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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仲曦不大喜欢室内温暖,觉得闷得人大脑贪懒不灵活。公寓里的中/央恒温常年设置偏低,让人保持清醒,卧室里一张毛毯对于他来说刚好足够,陈彦琛的手脚始终冰凉。

只有脸上红肿的掌印在发烫。

陈彦琛窝着身缩在被窝里一直没有回答,梁仲曦想去给他那个冰袋冷敷消肿,起身的时候陈彦琛却轻拽住他的手,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旋即又放下了。

就好像刚被捡回来的小狗,害怕对方的离开,多么想触碰恩人,却又碍于胆怯。

梁仲曦在他额心亲了一下:“很快回来。”

去到厨房的时候,梁仲曦一眼看到灶台面上放着的两杯水,一杯喝了一半,另一杯原封不动,想起刚才陈彦琛说的话,应该是留给自己的。

干脆拿个盘子把冰袋和水一并端回卧室,将卧室灯光调到最暗,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全新枕头的时候,梁仲曦有些怅然。

以前总是笑话他少爷脾气,喜欢的东西就会一直用着,给他换个更好的都得闹。

睡觉习惯睡鹅绒枕,不喜欢丝织睡衣,就喜欢穿纯棉T恤睡裤,内裤要三角的,剃须膏一定要柠檬味,润滑剂要...

在市理工大再见面那日的当晚,难以再追究当时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梁仲曦一晚上都在网上精挑细选,枕头,睡衣,拖鞋,水杯,牙刷,浴巾,内裤,剃须膏...早就全部下了单。

梁仲曦在他身边双腿平伸坐下,将枕头放在腿上,陈彦琛侧身坐了起来。

梁仲曦拍了拍枕头:“来。”

陈彦琛怔了一下,看到床头放着的冰袋,才蹭着把脑袋放到枕头上,合上双眼。

给他将毛毯盖好严实后,梁仲曦将冰袋放到他脸颊,另一只手轻柔地梳理着他的银色碎发,陈彦琛的头发很软,睫毛很长,小的时候梁太太牵着自己去探望乐倚云母子的时候,梁太太总是赞叹陈彦琛的眉眼。

梁太太对乐倚云说,“小琛的眉眼,像极了你,以后一定长得好看”。

梁仲曦似乎还隐约记得乐倚云那时候苦笑着说,我更希望他不要像我。

“不像我的话,或许命好一点,活得自由自在一点。”

梁仲曦看着这张脸转不开视线,他轻声说:“当年我离开之后,我其实有试过去找你。”

陈彦琛顿了顿,被窝里抓紧了毛毯。

梁仲曦:“可我找不到你一点的消息...我问了好多以前我们认识的人,有些说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剩下的都说已经离开了纽约。我也找过布鲁克林那个公寓的房东,他说我走了之后没多久,你就把整个套间盘下来了,他也搬走了...你就好像...蒸发了一样。”

甚至还找过杜嘉黎,杜嘉黎支支吾吾了半天,原来这厮早就回国了。

那时候的梁仲曦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密不透风的墙,除非是人的故意为之。年少气盛有好也有不好,不好的地方,叫做意气用事。

他深以为自己单方面找不到线索,是因为另一方将线索亲手剪断。

都说的意气用事,就是那时候的梁仲曦看着手里的戒指看了一个晚上,觉得既然这段感情已经从另一边一刀两断,自己也就再没有必要去纠缠不清。

本来就没有正式开始的关系,为什么又要去奢望一个体面的结束。

就算陈彦琛现在跟了别人,那又跟自己能有什么关系。他们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吧。

所以那晚之后,他就将那枚戒指收好藏了起来。

后来他再次将戒指取出来,是在思寰开张大吉那天晚上。晚宴结束之后,他满身酒气回到房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将这枚戒指从保险柜里重新拿了出来。

戒指纯银打造,在月光下并没有闪闪发光,只是这点光亮刚好照在了里圈的刻文。

年少时曾经追求的梦想在逐步实现,可是年少时曾认定会永远陪伴自己的人,最后却只剩下月光下单调乏味的四个字母。

姑且称做是酒后冲动,梁仲曦当时就按着自己记忆中的电话号码拨通过去,结果电话那头已显示为空号。

梁仲曦放下手机后就再次将戒指收好藏起来了。陈彦琛身边大概也已经有别人在照顾他了吧。

后来再把戒指拿出来,是在几周之前,在宇宙爱人被陈彦琛搭讪那晚。

几周前在市理工大见面的时候,陈彦琛问过梁仲曦一句,“这六年,你过得还好吗?”。

梁仲曦那时候回答,“还好,没什么不好的”。

这句话实在不是搪塞,往大的说,确实没什么不好的,自己的理想在一步步实现,身体尚且健康,家人尚且安好,朋友尚且二三,这已经是许多人盼不来的。

只可惜自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陈彦琛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气无力地扣在自己手腕,梁仲曦将冰袋拿开:“太冷了吗?”

陈彦琛摇摇头,摁着他的手把冰袋重新落到脸上。

梁仲曦挨在床头板,闭眼轻声道:“彦琛...”

陈彦琛鼻音很重:“嗯。”

梁仲曦:“如果重新回到六年前,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我还是会选择回国。”

陈彦琛睁开眼:“那时候错的本来也是我。”

梁仲曦皱眉片刻,又松开:“不是...彦琛,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说这些其实也没有意义,但是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我虽然仍然不会留下,可是之后我就算找不到你任何消息都好,我都会亲自回去,把你带回到我身边。”

陈彦琛的心过了一阵风。

梁仲曦:“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你有...有抑郁症。”

陈彦琛垂眸:“我的病不是因为你,也不会因为你好起来的。你当时不知道,可能...才是最好的。”

这句话说得平静,像秋水淌过。

梁仲曦:“真的吗?”

陈彦琛说得很慢:“如果你知道了,我想...你应该会因为照顾我留下来,可是鼎爷呢,梁家呢?如果...要我看着你之后会因为错过了这些而一辈子遗憾,我也不会好过...”

梁仲曦的手停在他额头,低头看着他:“那现在呢,能不能不要走?“

陈彦琛的心紧了一下,松开手,问:“六年前圣诞的事情,你不生气吗?如果...如果我跟别人睡过...你也不生气吗?”

梁仲曦:“我之前说过,六年前你让我先听你说的时候我没有听,现在我想听了,只要你愿意说。过去了的事情,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等到哪一天,你如果忽然想说了,我就听。可是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们都过去吧...以前我不懂,但后来回来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明天和意外,我们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我不想...”

梁仲曦滚了滚喉结:“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不算是表白,只能算肺腑。

陈彦琛知道梁仲曦口中的意外指的是什么。是他最敬重的爷爷梁砚鼎的意外摔伤,是最疼爱他的小姑姑梁锦兰的意外去世。

人们所说的意外,其实本身就是这个宇宙的本质概率性。我们每做一个决定,每遇到一个人,每发生一件事,每一个所谓的意外,不过都是薛定谔波函数方程里面的每一个解。

我们的人生不过就是宇宙中一个方程的解的集合。

算不出的答案,才叫做生活。

我和你的相知相伴相爱,甚至分开,也都只是薛定谔方程的一个解。

无穷无尽,也是唯一。

陈彦琛拿开了冰袋,将枕头放到梁仲曦的旁边,梁仲曦见他嘴唇都干裂了,在他躺下前给他喂了点水。

二人躺下后梁仲曦将他拢入怀里。

陈彦琛枕在他胸膛:“可是我现在...什么都给不了你。”

梁仲曦平躺着看着屋顶:“我不骗你,刚才在厨房,我真的很想,很想要你,回来这么多年,我没试过起反应起得这么厉害。我现在抱着你,你说我一点想法都没有也是假的...”

陈彦琛略抬头,复杂地凝了他一眼又把头埋在他胸前,咬咬唇,手试探性地往他腿上爬去:“我可以帮你...或者你想要,我也...”

梁仲曦及时地按住他的手,陈彦琛却吃痛缩了一下。

梁仲曦皱眉垂眸,将他的手拎出来才看到手腕上的一圈红痕,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怎么没告诉我?”

陈彦琛却抱住他不让他离开:“没事了,不疼了。”

梁仲曦:“真的不疼?”

陈彦琛:“有点,但...不想你走。”

对视片刻,梁仲曦才重新躺好环揽住陈彦琛:“可是彦琛,我刚才说的想回到你身边,不是只想跟你上床,是真的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躲我,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你需要什么就让我知道...你想去Detour玩,你跟我说,我带你去...”

陈彦琛攥着他的衣服:“我不想去。”

梁仲曦闭上眼嘴角提了提:“那就不去。”

一阵沉默后,陈彦琛才说:“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陈彦琛:“我的病...虽然是在一点点好,近这大半年也稳定了很多,所以医生才让我慢慢减量...但是我不知道下次发作是什么时候,我也不敢...不希望吓到别人。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我不可以对我自己,对我珍...珍重的人不负责。”

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就像在一点点地在匮乏的词汇海中挑选最合适的字眼去描述。

梁仲曦转过身将他搂住:“是长大了,还会用珍重这个词了。”

也不是的,陈彦琛根本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词,只是觉得珍惜有些单薄,重视又太过冠冕。

珍重,刚刚好。

如果是别人或许还可以随便玩玩,但是梁仲曦不同,玩不起。

以前不懂,现在也到了这么个年纪了,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也开始慢慢明白了什么叫做责任。

一段关系意味着太多了,生老病死,疾病贫穷,责任在双方,如今的梁仲曦足够能力负责,可是如果自己做不到,心理上害怕再一次辜负,生理上暂时无法满足,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地以另一方站在他身边。

梁仲曦:“那在这段时间里,能不能不要躲着我,推开我,起码让我只是单纯地留在你身边?”

最后还是没有给出一个答案,但是这一晚陈彦琛没有吃安眠药也睡得很好,卧室温度低毛毯薄,在宽厚胸膛的温热中,他也不觉得冷。

直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床上只有自己。

他醒来的时候有些失神,床头柜上没有水杯也没有冰袋,床铺上也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卧室内的整洁干净甚至让他怀疑昨晚是不是又在睡梦中进入了另一个平行宇宙。

就在他瞬间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昨天入睡之前梁仲曦说过的一句话,“能不能就当我今晚喝多了,头脑不清醒,能不能就一晚上,让我抱着你入睡?”

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晚上吗?

内心莫名涌起的害怕充斥着浑身,他掀开被子就快步下了楼,在一层客厅厨房都绕了一圈,空空如也。

他回到昨天厨房二人亲近的地方,手轻拂在石英台面,光滑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失神落魄地顿坐在地上,伸手触碰着唇角还带着刺痛。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口传来旋转把手的声音。

陈彦琛双眼无神抬头向着门口望去,恍惚间只见梁仲曦穿着人字拖,一身休闲装,手里提着一个纸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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